可若當真如此,卻也是真的可以解釋清楚許多事情了...
顧朗坤腦中一下子閃過好多過往,那些他曾經疑惑過,曾經刻意忽略不去在意的過往...
籬瑾為何拚了命也要做這右使,為何篤定與他交合行事的一定是自己,為何在被自己狠狠傷害以後仍舊帶著欣慰的微笑...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心裡的人,就是他顧朗坤啊。
連教中長老都知他傾心於自己,自己卻是硬生生的把他的心意故意曲解成同門兄弟情意,而且對他毫不憐惜。
那麼...籬瑾近一段對自己的疏離,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呢...
顧朗坤的期待如漲潮的海水,一點點漫上心頭。扭過頭去,戀戀的目光緊鎖住籬瑾,希望從他的臉上發現哪怕一點點蛛絲馬跡。
籬瑾依舊平靜如水,可顧朗坤卻是無法安撫狂跳的心臟,他是偽裝出來的吧,是的吧,他這麼做隻是為了孩子,為了我們兩個人的孩子。
顧朗坤隻顧得上理順自己的思緒,卻沒注意到,梨樹下一身戾氣的那人,在常林語畢後,麵色大變,但畢竟執掌幽溟教多年,慕洋的失態不過是一瞬的事情,很快便又恢複了。
“籬右使提起此事是要說明什麼呢?當初長老做的決定是錯的麼?”
“籬瑾自然不是質疑長老的決斷。那個孩子確是籬瑾因情動而孕育,隻是,籬瑾當初的情,是因為忘情蠱的作用。而今情蠱已解,自然舊情不複。”籬瑾說的決絕,顧朗坤聽的心驚,此間真假,他辨不出,所以更心傷。頭痛欲裂,他隻能一言不發的聽著。
“哦,籬右使如此肯定?”
“籬瑾長子已然奉於教主,既然長子已經殉教,此胎對於聖教便無甚意義可言了,此時欺瞞教主也並無意義。”
“籬兒...”顧朗坤聽他提起銘兒,心中一緊,銘兒早夭之事,他竟是知道了麼?
籬瑾轉過頭來,有些冷冷的說著,“師兄,既是銘兒的生身之人,他是生是死,籬瑾總還是有些感覺的。銘兒去了,我是早就知道的。”
“嗬嗬,看來左右二使還有事情並未溝通得當啊。左使竟是有事情瞞著右使麼,本座還以為左右二使是心靈相通呢,隻是小弟似乎並不清楚事情的全部啊!”此時的慕洋當真是刻薄的厲害,說出的話也是刺人,同時有些唯恐天下不亂似的,“那孩子,似乎並未行祭禮。”
籬瑾的雙眉絞在一起,本就蒼白的臉頰此刻似乎像是透明的一般,眼中的神色從不相信漸漸變作傷心絕望。顧朗坤看他沉滯了一會兒,忽然把手覆上自己隆起的腹部,以保護的姿態摟住身前的圓弧。顧朗坤擔心的不行,一把攬過他,開口急喚,“籬兒...”
“至於右使腹中的這個,既然右使說它並不可作為聖嬰祭教,那便落了去好了。”
慕洋說的輕巧,顧朗坤也是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可不待他開口,懷中身子發顫的人已經掙開他,勉強撐著挺直了脊背。
“籬瑾以為教主宅心仁厚,孩子何辜啊?請教主允許籬瑾產下此子...”籬瑾咬咬牙,吐出了一句話,“之後再行孕育聖胎...”他說著,就要跪下身去。
籬瑾身子沉,屈膝向下,顧朗坤就是想攔也攔不住,隻堪堪托扶住他,隨著他跪下來。
“宅心仁厚?嘖嘖嘖,本座可擔不起。右使大人這身子,怕是此次產子之後再也無力孕育聖胎了吧?”慕洋眸光閃爍,滿是凶殘之色,“如意算盤倒是打得挺好!”
“屬下不曾如此算計,隻求教主寬仁些,饒過這個孩子。”
“這寬仁之人,已然不在這世上了!”慕洋這麼說著,竟是有些激動。“是被誰害死的呢,嗯?小弟怕是清楚的很吧?”
聽到他的話,籬瑾低頭沉默了一陣,一手扶在腹側,緩緩的歎了一口氣,“教主當真清楚當年之事麼?”
“怎麼,右使大人倒是所知甚深麼?”
“教主可知我師父與淩右使皆中了忘情蠱而母蠱皆在老教主身上麼?”
“本座自是清楚。”
“教主可知淩右使與教主行事受孕是為聖胎麼?”
“當然知道。”
“教主可知那聖嬰並未行血祭而是存活至今麼?”
“右使大人不如說本座便是當年聖嬰。”
“教主可知淩右使為保住聖嬰免受祭禮而故作對教主無情麼?”
“...知道...”
籬瑾一聲聲的追問讓慕洋漸漸開始有些無力招架,這樣語帶淩厲之氣的籬瑾,倒是旁人不曾見過的。
“教主可知老教主為了逼淩右使承認心意而假意回慕容山莊相親麼?”
“...”
“教主可知老教主隻因遭人陷害中藥又不想傷害孕中的淩右使方才在我母親身上泄欲麼?”
“...”
“既然如此,教主必定不知,當年並非是老教主未服藥以致走火入魔而逝,逼迫淩右使殉教,而是淩右使產子後身子受創,蠱毒反噬傷身,因而早逝,老教主殉情而去。老教主或許薄情,但對淩右使卻是最最深情。”籬瑾一氣說了一長段話,語畢力有不逮,一手扶腰費力急喘,剛才逞強的挺直腰背,情緒激動,確實耗去了他周身不多的氣力。
“籬兒!” 顧朗坤趕忙扶住他搖晃的身子,這次,籬瑾已經無力掙脫了,因而顧朗坤聽到了他低聲的喃語,“反倒是我母親,才真真是那段感情的陪葬品...或許,我也會是...”
似乎是發泄了心中一直存著的秘密,泄了氣的籬瑾像是被豁開了個大口子,此時的他渾身癱軟,神色恍惚,顧朗坤抱著他,不去理會自己身上的難耐,隻是想要用自己的愛來平複他心上的傷口。
“哼,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原諒他,原諒你們了?休想!”慕洋從方才的呆滯中回過身來,卻是惱羞成怒一般,一下欺身上前,修長的手指就要捏住了籬瑾的下頜。
“呃...”
顧朗坤也顧不得那是教主,仿佛出於本能一樣一掌劈在慕洋向籬瑾襲來的手臂上。
“讓開!”
“教主,你不可以傷他!”顧朗坤死瞪著慕洋,眼中是從未閃現過的堅決,不是第一次違背教主,卻是第一次與教主正麵交鋒。哪怕疼痛蠶食著自己的意誌,也定要將籬瑾護在懷間,倒下,也隻會在他身前!
可顧朗坤還沒有徹底昏厥過去,胸膛卻是承住了一人倒下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