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窩在家裡,等待著‘那邊’來‘興師問罪’。
爸媽沒有怨我,反而有些欣慰的表情,但是哥卻是整天陰沉著臉,見我也不多說一句話。好幾次,我都想告訴他,我是陳家的孩子,跟‘那邊’沒有關係,請不要一看到‘那邊’可笑的‘善意’,就把我推來推去的,我會很傷心很不好過。
可是話到嘴邊,看見他愛搭不理略有不悅的表情,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也對,世交嘛,他和倪安琪,關係應該也是很好的。
他們之間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去了解什麼。
終於到了大年初三,討債的終於是找上門來了。
爸媽在廚房做飯,哥關在書房裡玩電腦,我一邊看著電視裡潸然淚下的泡沫劇,一邊當身後的敲門聲如空氣。隻有她會那麼敲門,三聲三聲輕輕的扣,不急不緩,不重不輕。標準的禮儀式的敲門,聽不出敲門人的一點情緒。
好吧,既然你這麼有禮貌,那麼我也很有禮貌,用沉默代替回答。
將近十分鐘,敲門聲終於停了。哥從書房出來,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後去開了門,手裡還惦著沒滅燈的手機。
有心計的人,總能平靜的想出各種個樣的辦法,來應對彆人給予的為難。
米色帽子,白色大衣,咖色短靴,外加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凍的紅撲撲的臉蛋。
她就是我的姐姐,倪安琪。
哥把她讓進屋裡,接過她脫下的外套,瞥了我一眼說:“冉冉初一晚上回來的,我接了電話去接她,彆擔心了。”
我坐窩在沙發裡,火一下就上來了,站起來就往屋子裡走,不想跟她多說一句廢話。可她顯然是沒打算放過我,一把拉住我,輕輕說:“你一聲不響的不見了,大家都很擔心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一聲再走呢?要不是楊楊說你回來了,大家就想報警了。”
“報警?你報啊。”我幾乎笑出聲來了,扭過頭看著她那張令人厭惡的臉:“你摸摸良心,擔心我?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今天晚上留在我家吃飯會不會被我投毒。”
“陳冉……”
他不想讓我再說下去。
“冉冉。”倪安琪晃了晃拉著我的胳膊,蹙著眉說,“我們當然擔心你啊,一晚上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都關機,我們找不到你很著急啊。”
我瞬間覺得倪安琪的臉是那麼的扭曲,幾乎認不出人樣了。
“放開!”我毫不客氣的甩開她的手,轉身進了房間,多看她一秒我都怕我會忍不住給她一巴掌。
摔上房門,我氣呼呼的坐在床上運氣。
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相信的都是最純潔可憐的麵孔不是嗎?看似不對的人都一定不對,看似完美的人都一定是無懈可擊。
沒有人相信我,從小到大,我無數次的試圖在人群前揭開倪安琪那層完美的麵紗,露出她那張其實醜陋不堪的麵孔。但是,每次我都以失敗告終。我漸漸開始覺得她的偽裝理所當然,而我對她惡劣的態度才是我醜陋不堪的麵孔。
我認了,所以她依舊姓倪,我依舊姓陳。
門外無知的人在安慰這偽善的人,訴說著我是如何如何的不懂事,要偽善的人如何如何的包容我。
在我聽的馬上要爆發的時候,聲音停了,門開了。
屋子裡沒有開燈,客廳的燈光逆著她的背影透進房門,讓我特彆有掂起來東西砸她的想法。
“默恒去廚房幫忙了。”她打開燈,很自然的坐在了我書桌的椅子上,笑著說。
“所以狐狸可以把尾巴露出來曬一曬了。”我也墊了墊枕頭,更舒服的靠在床上睜著眼打量她。
“陳冉,你還真和我預料的一模一樣。”倪安琪眼裡不再有清澈的溪水,而是化學廠排水溝裡的淤泥,“假裝答應和老家的人一起吃年夜飯,然後偷偷坐火車連夜逃回來,你怎麼可以笨到這種程度?”
我知道肯定又被她擺了很多道,無奈的看著她:“你是不是特彆想在陳默麵前顯示你有多麼多麼的關心我?給我打電話關機?虧你真有想象力,天知道我的手機都是二十四小時開機。”陳默,是隻有我才能叫的名字。
倪安琪惡心的捂著嘴哈哈的笑,眼睛得意的金光閃閃:“那你就去解釋啊,你為什麼不說出來?說你的手機並沒有關機,說我其實是在騙人?”
“那你會不會說,你真的有給我打電話,或者是沒有打通?或者是信號不好?可是你肯定打了,為什麼我一定要把你想象的那麼壞?”我開始有點反胃,她要說什麼我差不多都猜的出來,“我猜你手機上,肯定有很多昨天給我打一下就掛了的記錄吧。”
她得意的笑,看不出一點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