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淮要的二樓的雅間,進入時還能聽見說書先生正慷慨激昂地說著故事,但進入後,就不太能聽清楚了。
畢竟這個點正是吃飯的時候,還有旁人的聲音夾雜在一起。
不過他有自己。
燕奕歌在心裡一字不差地給他複述。
誇大肯定是有,甚至他描述的戰鬥場麵是不是真的都不一定。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信息點。
譬如這說書先生說天府是主動應戰的,並非被迫應戰。
易淮不確定這話是不是真的,但若是真的,就很耐人尋味了。
畢竟在《青雲上》的背景下,天府的天師筮術都是有點玄幻的,他不信天師沒算出他們必輸。
還有玄武七宿被廢三人的事,說書先生講得最重。
他口裡的故事,是玄武七宿最後出手,也因為七人都是練防陣,防敵拖延的本事最強,一開始國師——現如今的國師,從前的“蓬萊仙人”——就與他們說,他無法用尋常法子破陣,勸他們自己認輸,不然恐怕會傷了他們的根本。
但玄武七宿不信,非要比,於是就被廢了三人,天府也從此沒落。
當然說書先生說這段故事時,沒有那麼平鋪直敘,易淮聽燕奕歌轉述聽得是津津有味。
從前玩這款遊戲時,易淮就特彆愛在茶樓裡聽書,有時候也不是要吃什麼,畢竟在這兒吃的也不是真的進肚子裡,隻是滿足一下感官,但他就算是隻點一壺茶,也樂意在茶樓裡坐著聽書。
更彆說他用燕奕歌的身體時,身體嘎嘎好,什麼都能吃,自然也貪嘴。
不過現在……
小二上了菜,易淮看了眼燕奕歌,等小二走了,才道:“身體嘎嘎好的你也隻能陪我吃這些了。”
燕奕歌摘下麵具,並不可惜:“人要學會與自己同甘共苦。”
易淮怔了下,旋即笑開。
他摘下麵具放好,又給自己夾了塊羊肉,遞過去放到碗裡:“看你嘴甜,獎給你的。”
但這塊羊肉又被燕奕歌夾了回來,放到了他碗裡:“我這具身體不需要補這個。”
易淮:“……”
易淮:“?”
他微笑:“找事是吧。你得了遊戲賬號那具身體,就開始嘲諷嫌棄自己原本的模樣了?我跟你說你這樣要遭雷劈的。”
燕奕歌沒說什麼,但很輕地勾了下唇。
易淮一直覺得自己這張臉天上天下都無敵,笑起來時更加。
但他每次對著鏡子扯笑臉,都會覺得有些怪異,可現下看著另一個自己坐在對麵露出笑意,一時間沒法移開眼。
那雙桃花眼微彎,像是初春時的暖陽透過層層樹葉,灑了些細碎的光在桃花花瓣上,美得令人窒息。
哪還有半分冬雪凜冽感。
易淮欸了聲。
他也彎起眼:“你笑了。”
終於笑了,多不容易啊。
他悠悠:“之前老板著個臉,弄得好像誰欠你八個億追不回來了似的。難怪江黎初一開始不敢認‘你’是燕莊主,她肯定聽巫沉凝說過我是個有趣的人。”
燕奕歌沒有刻意壓下自己的笑意,隻說:“你知道我為什麼很難高興。”
易淮當然知道。
他支著下巴戳了戳碗裡的羊肉:“既擔心我的身體問題,又擔心我會被遊戲製作組發現。”
他勾著唇,說話的語調被他拉得很長,語意不明:“還怕我離開你。”
自己最是了解自己。
從意識到燕奕歌恐怕二次黑化後,易淮就聰明地想到了如果是自己到“他”的境地,見到另一個自己出現在這個遊戲世界,恐怕一定會不擇手段、不顧一切地想要把自己留在身邊。
哪怕用些強硬手段,譬如囚丨禁什麼的,也不是不可能。
易淮甚至還琢磨過,要是自己帶著鎖鏈什麼的……
唔。
好像還挺帶感?
燕奕歌也不怕自己的心事被另一個自己看破,要是他猜不到,他才會懷疑這究竟是不是自己。
所以他淡定道:“畢竟這個世界有諸多不好。”
沒有暖氣,沒有強智能機器人,沒有電熱水器,沒有電的時代,玩玩遊戲還可以,但真的生活下來,隻會覺得處處不便。
更彆說還要留長發,衣服還這般繁瑣。
如果是自己,能走的話肯定不願意留。
但……
燕奕歌對上自己笑盈盈的眉眼,麵容也柔和了下來。
易淮一看就知道他明白了:“是吧,雖然有諸多不好,但有一點就足夠我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