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祿子來到鳳凰族,本想照之前那樣偷偷摸摸地潛進去,想了想還是正兒八經地到了丹穴山入口,一臉肅然狀。
當然,天祿子板著臉的時候,還是頗有些仙姿神貌的。
守衛的鳳凰族弓箭手雖然瞄準了他,言語之間卻也留了幾分客氣。“此乃丹穴鳳凰巢,請問仙友前來所為何事?”
天祿子習慣性地伸手撫須,卻隻摸到光光的下巴,這才反應過來滿臉的胡子早就被小火給燒了個一乾二淨。
他放下手,拂子一甩,拱手道:“我乃貴族祭司末葉大人之友,聽聞她身體欠佳,特來探望。”
那弓箭手沉吟一刻,又開口問道:“請問仙友法號?”
“貧道天祿。”
“請道長稍候,容我們進去通報一聲。”
“多謝二位。”
天祿子在外麵踱了幾步,心情有些複雜。
他忽然冒出些奇奇怪怪的念頭,比如見了末葉要說些什麼,比如要怎麼解釋這次不請自來,要是末葉她再次向他示愛,他應該怎麼辦。
天祿子把拂子柄塞到嘴裡咬了咬,自言自語。
“既然幫了我,我自然得前來探望一番,這也合乎情理對不對?”
“聽說你情劫已過,恭喜恭喜。”
他覺得全身有些異樣的熱,躁動不安。
“真是麻煩哪。”他搖了搖頭。“要不然我還是先走了,改日再來?”
雖然這麼說著,他卻絲毫沒挪腳。
“不成不成。”他又點點頭。“有什麼好怕的?要是她再說那些話,大不了我就——”
他忽然想到在昆侖山第三重仙障時,耳邊響起的那些柔情溫語。
“育池?這麼一說,還真有些印象。”他沒察覺到自己的唇角邊早已掛上了笑容,甜得發膩。“好罷,既然如此,我該給她個機會的不是?”
天祿子正站在丹水旁,突然瞥見丹水倒映下自己的滿麵柔光,打了個寒顫。
“太怪了太怪了。”他拍拍自己的臉,頗有些懊惱。“怎麼能笑成那樣兒?哪兒還有神獸的威風?”
正自責間,那兩名守衛的弓箭手又整齊劃一儀態高雅地走了過來,神情有些怪異。
“仙友。”
“唔,怎麼,我能進去了麼?”天祿子的心跳了跳,下意識還梳了梳頭發。
“對不起,末葉祭司說她不認得你。”弓箭手麵露狐疑。“仙友請回。”
“不-認-得?!”天祿子震怒了。“她怎麼會不認得我?不行,你們讓我進去,我親自跟她說——”
弓箭手同時舉起了手中的弓箭對準他。“仙友請回。”
“不是,我——”
“仙友請回。”
天祿子訥訥地停住了腳,朝外走了兩步。“什麼人呐,一點兒人情味兒也沒有。”
弓箭手麵無表情地拉弓對準他。
“好吧好吧,我走還不行麼?”
天祿子灰頭土臉地往外挪。
“可不是我打不過你們,隻是不想弄得那麼難看。”他心裡有些鬱鬱。末葉究竟是怎麼回事?竟然說不認得他?
難道是不想讓族人知道她與他相識?
什麼意思嘛?難道他堂堂天之神獸還辱沒了她不成?不就是一鳳凰麼,有什麼了不起的?
他越想越生氣,抱著手臂圍著丹穴山轉了一圈,終於還是用老法子偷偷潛了進去。
祭司內殿點著桐油燈,散發著沉鬱的芬芳。不遠處,隱約有水聲傳來。
末葉向來不喜人服侍,祭司殿裡常常隻有她一人。天祿子循著水聲而去,也沒受到什麼阻擾,隻是覺得眼前這場景有些熟悉。
走到了儘頭,但見一席青竹塌,塌邊幾卷竹簡帛書,簡單得很。
竹塌邊有一扇小門,水聲正從那小門中傳來。
天祿子終於想到了。這不正是那一次他偷偷摸摸潛到祭司殿,本想找些好吃的玩意兒,卻闖進了這扇小門,看到了白生生的美人出浴圖,從此便結下了這段孽緣。
他的心,按捺不住跳動得厲害,手卻不自覺地伸向那扇小門。
收回手,他往自己腦袋上敲了敲。
“天祿啊天祿,你在想什麼呢?!難不成你還真想改名叫‘登徒子’了?”他閉上眼,強逼自己去回憶之前吃的那顆百年鮫珠,還有那塊美味無比的司空玉,還有……
那水汽嫋繞之間,若隱若現的雪白肌膚。
天祿子雙手抱頭,覺得自己當真魔怔了。什麼時候對女人有了興趣?!
他有些恐慌,正想快些離開,眼睛卻忍不住往那扇門瞄了瞄。
不行,不能就這樣離開。他還沒問她為何不認他,還沒問她究竟傷得怎麼樣了……
天祿坐在青竹塌上,滿懷糾結。
糾結了一會兒,天祿還是決定離開,剛想起身才驚覺自己動彈不得,而小門裡傳來的水聲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停了下來。
他驚恐地盯著那扇小門,而那扇小門也終於被人拉開。
水汽從裡頭慢慢地飄散出來,帶著皂角的香氣。
婀娜的人影從模糊到清晰。
濕潤披散的長發及腰,一張淡定的白皙臉龐,細細長長的眉眼不帶絲毫感情色彩。她的身上披了薄衫,雖然寬大,卻遮擋不住曲線玲瓏。
天祿子的喉結動了動,忽然有些口乾舌燥。
“擅闖祭司殿,是死罪。”她神情不變。“你不是鳳凰族人。我給你一個機會解釋。”
“末葉,我——”天祿子想動,卻怎麼也動不了。“定身術?”
末葉不置可否。“解釋。”
“末葉,我聽白澤說你元神受損,所以來看看你——你怎麼變得這麼奇怪?”天祿子終於察覺了她的不對勁。
以前末葉雖然冷淡,麵對他時卻從來眼神柔和,而這時候的末葉,眼裡一片漠然。
“白澤?”末葉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卻是疑惑。“我不認得他。”
“不認得?!”天祿子一愣。“不認得就不認得吧,那家夥也沒什麼好記得的,那我呢?你總該認得我吧?”
末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我是天祿啊!”
“天祿?”末葉似在一字一字地咀嚼。
“是啊!我們一同去的昆侖山,你就是為了救我才元神大傷的,難道你不記得了?”天祿子的心中被一片惶恐的黑霧漸漸籠罩。
末葉仔細地看了他一眼。
“似乎有些印象。我元神受傷,的確忘了一些事。你是天祿?”
“對對對,你想起來了罷?”天祿子如釋重負。
末葉點了點頭。“即使你我相識,你也不該擅闖祭司殿。”
“又不是第一次闖——末葉,你真的想起來了?”天祿子很疑惑,既然想起來了,為何還是這樣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
末葉右手一揮,解了天祿子身上的禁製。
“你走罷。”
“你——”天祿子有些悶悶的。“你就這麼讓我走了?”
“我平素不見客,今日已是破例。”末葉眉頭微蹙。“待我記憶恢複之後,若有冒犯之處,自當上門請罪。”
天祿子忽然忿忿。自己做了那麼多設想,卻沒想過是這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