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城隻是江南的典型水鄉城鎮。
跟彆的城鎮一樣,一到春天,空氣透著水,落到地裡化作了油。再從泥地裡潤汪汪的暈染出綠色。
隻是有一點不同彆的鎮子。
晉城的春天每到了清明以後,便會出現一對雌雄怪盜,互親互愛相扶相持。他們身著相配青衣,手持成對神兵寶器。每到入夜便輕鞘利劍,飛簷走壁,劫富濟貧。雖是為窮人做了不少好事,隻是有一點不大妥,他們所劫的大富大貴的謝家,是全晉城再好也沒有的菩薩世家。這兩位大盜不在的那些月日,全靠謝家周濟窮人,雇工贈糧。
謝家年年被劫,倒也不曾動怒。甚至有謝家綢緞坊的長工傳出這樣的話:既然有人劫財,也省了謝家分發糧食的累事,所以每年清明謝家都停下周濟的行為,一早準備錢財,靜候兩位大盜。
雌雄大盜至於晉城,倒如同驚雷至於春天,透著喜樂和一年的忙碌裡的閒趣。
夏桃叫他謝謹,就說明她還沒有到得意處,仍舊被籠在近六旬老嫗的框子裡,心思還沒有活泛開。
等到仗劍江湖真正得意忘形了,她就忘乎所以,一聲接一聲的笑叫:“小謝。”
這些年謝謹一直在掐算時間,看看夏桃要多久才變回當初分彆時候的樣子。所幸每年花的時間越來越短,而今年夏桃的西域良駒黑雪還在踏霧奔馳的時候,夏桃已經在夜風裡肆意大笑了。然而笑著笑著,突然又憂愁了。
“小謝,過年的時候我吃了月華送的小核桃。”
“小謝,我的牙齒磕掉了,怎麼大口吃肉?”
謝謹摸摸自己的臉:“今年核桃豐收,我也磕壞了幾顆牙。”
“廉頗老矣。”夏桃故作歎息的說。
“尚能飯否。”謝謹馬上接上一句,“何不食肉糜?”
於是兩人又在馬上笑成一團。
其實夏桃最初找他私奔的清明,他的牙齒已經所剩不多了。
夏桃爬進他的窗子,把他從床上拎起來,表情凝重,神色哀傷。
她說:“小謝,我做夢夢見你又要和慧娘成親,特來把你劫走。”說著,就點了謝謹的昏睡穴
那時慧娘過世已經近30年,夏桃早教完了慧娘的女兒功夫,正在接著教慧娘女兒的女兒輕功。溫故而知新,因此狀態甚好。
夏桃拿著謝謹的衣領,使個縱雲梯便飛身從竹樓而下,再使了招雪度橫江就越過牆頭。
謝謹被橫放在馬背上,顛了許久終於醒過來。彼時月光大盛又不如白日清楚,萬物都如同仙境一般披著銀紗。
謝謹一抬眼便看見夏桃策馬奔馳的模樣。也許昏睡穴還未完全解開,又或者月色撩人,那一夜謝謹沒有看見自己被帶到了哪些地方,隻看見年少時曾經愛慕過的絕色少女把自己摟在懷中。風姿輕揚,巧笑倩兮。
謝謹看的著迷了。
次日黎明,馬又回到了謝府門前。夏桃滿臉愧疚,攏了攏被風吹亂的夾著諸多銀絲的頭發,把他扶下馬:“喝了一夜冷風,回家先喝杯薑湯。我被夢魘了,你不要怪我。”
謝謹反手握住夏桃牽著韁繩的手,目光灼灼:“夏桃,我們私奔吧。”
謝謹不會武。這些年刻苦輕功,一來年紀大了不墊著些功底實在經不起敲打,二來夏桃雖是一代宗師,能為她這個年紀省著力氣,少提溜著重物翻牆,這些都是值得的。
雌雄大盜,謝謹僅僅成就了其中的雄字,其他三個字說的都是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