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霧夢境」 “你頭發亂了”……(2 / 2)

浪漫悖論 文篤 3893 字 9個月前

“那我回去不就好了?”

到了車裡,孔黎鳶的聲音莫名顯得有些空,也許是付汀梨還戴著耳罩的原因。

她剛想把耳罩摘下來,又聽見孔黎鳶漫不經心地說,

“隻是路過,正好下來抽根煙。”

摘耳罩的手頓了頓。她乾脆不摘了,就這樣戴著也挺好的,暖呼呼的,免得把她的遲鈍停滯泄露出去,平白凍壞了耳朵。

原來隻是路過。

也挺好的,隻是路過下來抽根煙,順便記起來要還她漢堡的事情。

她是該慶幸孔黎鳶這樣說。

付汀梨佯裝打了個哈欠,將這個話題帶過去。目光卻忍不住打量著孔黎鳶現在開著的這輛車。

和上次送她回來的車不一樣,又換了一輛,車內飾卻還是一樣的低調沉斂,一切都是全黑的,除了……

車鑰匙上掛著的濃眉大眼的紫色腦袋。

巴斯光年?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以至於她懷疑自己在做夢,不然平白無故怎麼會看到巴斯光年,在孔黎鳶的車裡?

興許是注意到她有些發愣的視線,在她提問之前,孔黎鳶卻先回答了,

“有人送的,車鑰匙總是不知道扔哪,就用上了。”

“夏悅?”付汀梨問,她看到夏悅在送禮給劇組演員的時候,背著經紀人偷偷在禮盒裡塞的,朝她吐吐舌頭說“巴斯光年天下第一可愛”。

“不是。”孔黎鳶拐過一個彎,說,“夏悅送的那個在公司車裡用了,這個是……”

她望她一眼,“其他人送的。”

付汀梨遲鈍地點點頭,沒有深入去問這個“其他人”是誰,而是又打了個哈欠,好像自己剛剛佯裝打哈欠的報應來得飛快。

“困了?”車在懶散的雨霧裡前行,孔黎鳶的聲音飄到耳邊。

付汀梨又打了個哈欠,眼皮有些犯困地耷拉著,

“是有點。”

車速好像伴隨著這句話慢了下來,車裡的暖風也似乎消融成了暖熱奶油,舒適地淌在空氣裡。

“那睡會吧。”

聽了孔黎鳶這句話,付汀梨迷迷糊糊地闔上眼。

真的睡著了。

奇怪,明明在那個空蕩的出租屋,樓上樓下的一丁點聲響,牆體裡的石子音、隔壁隱隱約約的說話聲、樓下卷閘門呼地拉下來的聲音……都能讓她瞪著眼豎著耳朵聽,然後心煩意亂地想拿刀砍人。

可到了車上,外頭車聲呼嘯,午夜街頭仍舊嘈雜,尖銳的汽車鳴笛,不知從哪傳來的吵鬨警笛,路過時濺起的嘩啦啦水聲,鼎沸喧鬨的夜生活男女在路旁大笑……她反而睡得安穩。

這會她以為,這兩者區彆在於噪音和白噪音。

後來才知道,出租屋裡,泯滅她睡意的是二十平米的孤寂,是望不到未來的恐懼。

而車裡,安撫她睡意,將她沉甸甸壓入睡眠的,是在她旁邊開車的孔黎鳶。

還有一場短暫而光怪陸離的夢,將所有元素揉雜在一起。

夢裡是加州,是敞開明亮四溢著陽光的公路,是張揚搖擺的花菱草,是她雙手扣緊方向盤,將歪到不知道哪去的車拐到正道上。

是坐在副駕駛,手肘撐在車門,在敞開的車裡望著她暢快大笑的女人,是撫過她金色頭發的溫熱手指,是女人笑著問她,

“你要不要和我做?”

夢裡的她開著車,覺得自己好像掌舵人,不知前方去向。

但心底尤其酣暢,似乎是因為知道就算不管去哪,懸在她們頭頂的,也始終會是一輪嶄新的太陽。

在車裡進行的夢永遠鮮活生動,以至於當她昏昏沉沉地睜開眼時,突然有些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境。

朦朧而恍惚地睜開眼,飄搖車笛在耳邊響徹,尖銳地戳破夢和現實的分界線。好像虛化的雨霧正在被雨刮器一點一點拭去

——孔黎鳶正在車裡望著她,背對著街邊明亮如黎明的光線。

手似乎恰好懸在她的頭頂。

付汀梨眨了下眼,視野被困意覆得模糊,好似充斥水汽。水汽裡,她看著車外的黃色燈光融成半透明的黃油質感。

淌落在昏藍色車廂裡,淌過孔黎鳶側邊的發,深邃的眼,飽滿的唇珠,纖長的睫毛……

她眼底有種她看不懂的情緒。不過她向來看不懂她。

以前,她看不懂她在第一次見麵說出那句驚天動地的話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現在,她看著那些似是半透明質感的光,最終從孔黎鳶睫毛上淌落下來,滴到她的眼底,緩慢暈開。

仍然看不懂孔黎鳶為什麼望著她,用一種她看不懂的情緒。

懸空的手終於落到她頭上,輕輕撫過她的頭發,說,

“你頭發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