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模樣的人領著兩人繞過影壁，穿過寒風颼颼的抱廈廳，走在昏暗的走廊間。諾大的庭院，卻隻有三個人踩在積雪上的“沙沙”聲，就連那風聲，似乎也聽不見了。皇甫彰沉默地跟著李然清的腳步，不知怎的，這宅子空蕩蕩的冷清而沒有生氣，無處不透著冷絲絲的風。仿佛是天地間被上天忽視的角落，隔絕了一切的生命與活動。雖說是冬天，可也不至於如此的蕭條冷落。這樣的宅子，真的適合養病麼？

“屋子裡比較暗，公公將就著宣旨吧。”不期然的，一個淡倦的聲音闖入他的耳中，原來，已然到了正廳，剛才的寒冷，似乎更明顯了。

他一抬頭，便瞧見了這宅子的主人——顏萬歸。

然而他一觸及那人的麵容，便愣住了，這是……顏將軍麼？

他還記得，五年之前，顏將軍剛剛成名時，他不過是長安街頭的混混，聽說這顏萬歸武藝天下無雙，天賦異稟，熟讀兵法，沙場之上運籌帷幄，料事如神，又生了一副比之女子猶勝一籌的好相貌，便萌生了一瞧究竟的念頭。

借著人潮混進去的他站在偏廳，遠遠地隔著雕花鏤空的木窗，他一眼便瞧見了處在人群中央的人，身著月白色的衫子，漆黑的頭發隨意地束起，銀甲著身，既表明了他的武將身份，又彰顯了他在當今天子麵前無人可以替代的恩寵與榮耀。他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卻始終記得，那人如謫仙一般驕傲地站在人群之中，雲淡風輕的笑。

而眼前的人，鬢上早就有了白發，眉目依然俊朗，卻早已沒了當初的鋒芒與銳氣。蒼白虛浮的臉色，根本不像是一個練武之人，單薄的身子罩在青色的袍子下，那從衣領間伸出的脖頸，纖細得仿佛一手就可以捏斷。不過是短短五年，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這瘦得形銷骨立的人兒，真的是當年那個縱馬馳騁，笑傲沙場的顏萬歸麼？

“顏將軍，接旨吧。”宮人有些尖細的聲音，在昏暗的屋子裡，竟顯得有些詭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有感顏氏將軍為國操勞，征戰四方，特賜長白山雪參一株，望將軍好好靜養，早日恢複，欽此……”李然清收起聖旨，朝著低著頭跪著人說：顏將軍……接旨吧。。。”那遞出聖旨的手，竟有些顫抖。

顏萬歸聞言，伸出手，接下那卷錦帛，緊緊地抓著：“臣……謝主隆恩。”卻始終沒有起來。

李然清有些猶豫地道：“顏將軍，可還有話，讓奴才帶給皇上？”

“微臣，謹遵聖命……”顏萬歸低低道，“李公公，煩您走一趟了。茶軒，送客吧。”

皇甫彰有些奇怪兩人的態度，但又不好多問，隻得跟隨著小童出去，臨走前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那跪在廳堂中央的人，始終沒有抬頭，仿佛與冷寂的氛圍，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