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對方開口的話,他們對視一眼,又彆過頭去,不看對方。
三三:“……”
仿佛看見了兩個說不過對方,差點兒打起來的頑童。
問題不大,乾人事的,誰還沒遇見過幾個怪脾氣的人才呢。
且聽他忽悠……唔嗯呃,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二位覺得,天下由什麼而成?”
楊老先生:“自然是人。”
孟子輿也不得不承認:“確是人無疑。”
“好。”三三伸出一根手指,“一人為人,兩人為從,三人為眾。”他將三根手指並起來,又抓過楊老先生的手,以及孟子輿的手,用兩個手掌合起來,“聚眾而為天下。對也不對?”
楊、孟:“……”
他們把手抽回來,擰著眉頭,似是有些嫌棄,又不好意思表現太明顯。
三三舉起自己的兩隻手掌,伸到他們麵前:“好,如今天下四分,分崩離析。”
一句話,讓楊老先生和孟子輿驟然扭頭看向他,目含打量。
“兩位好像已經了悟了。”三三指著楊老先生的手道,“老先生想要人人愛己而天下安,卻為全自己,離開天下。”又指向孟子輿的手指,“子輿想要人人奉獻自己而治天下,卻迫得人逃離天下。”
他重新將兩人的手抓過來,用手掌合攏在一塊:“殊不知,唯人人愛天下,而愛自己,兩廂不缺,此為一心是也。是故才能平治天下,止息天下離亂。”
三三歎息一聲:“天下百家,莫不如是,緣何分裂。”
楊老先生已沉默許久,重新打量這個看起來如自己孫兒一般大小的人。
“你從何處來?”
“自西而來,往東去。”
楊子居蹙眉:“秦人?”
“非也。”三三驕傲挺起胸膛,“華夏後人。”
老先生唇輕啟,目露驚色:“為何東去?”
莫不是,秦有東出之向,派諜人打探山東諸國情形。
三三推開腿上竹簡,站起來,背著手,臉色之中帶著幾絲懷念,眼眸中閃動起水光:“我奉先賢遺誌而來。”
為了讓兩人瞧清楚他的表情,他特意側對兩人,等對方看清楚他眼中深厚感情,才扭過頭去,背對二人,徐徐踱步到木欄旁。
一步一句。
“先人予我四句真言,乃我畢生所向之願。”
他抬腳往前走動。
“為天地立心!”
薄塵自他腳下起,將玄色袍子沾惹,灰蒙一片。
兩人抬眸看玄色深衣後,微微突出來的脊骨,默然無聲。
“為生民立命!”
他右腳往前邁開一步,仿佛腳有枷鎖一般,走得艱難緩慢。
耳旁似乎還回響著鎖鏈哐當的聲響。
“為往聖繼絕學!”
左腳沉重往前邁去,方頭鞋一角,落在浮遊塵埃的光線裡。
地下匍匐塵埃,自他腳底飛揚起來,與光飛舞。
老先生與孟子輿欲言,卻無言。
三三抬起右腳,邁出最後一步,整個人落在日光斜照中。
“為萬世開太平!”③
他選了個被光線眷顧的絕佳位置,整個人籠罩在光裡,微微仰起頭,看著頂上灑落光線,目有向往與堅定。
四句真言,句句厚重濃鬱,好似將千百年的曆史,先輩艱苦卓絕的奮鬥,深埋在前路上的皚皚白骨,全都壓到一處。
四步距離,自暗處走向光明,宛如前人上下求索的最終希冀。
本來隻是想要勸服二人,攜手刺探修墓真相,可橫渠四句一出,血脈忽然就覺醒了,三三忍不住挺直腰背,看著頭頂漏下日光,流下滾燙的眼淚來。
媽媽,他的馬尿不值錢。
楊老先生激動落淚,用竹簡拍著大腿,連歎三聲:“好!好!好!!”
孟子輿慚愧起身,對著逆光的背影,深深揖禮:“軻偏頗矣,請先生賜教。”
畫畫的小五:“……”
這就是百強公司的HR真正的實力嗎?
牛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