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輿雖不喜歡秦國苛政,可黔首沒做錯什麼。
他主動詢問三三,有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幫得上忙,他也能夠出一把力,不必與他客氣。
開玩笑,玩家怎麼可能客氣。
送上門的勞動力,不要白不要。
“來來來,漁網會編織嗎?”三三當即把人拉到旁邊坐下,不等對方回答,就將手中砍來的藤條,放到孟子輿手中,“不會也沒關係,我們不拿去捕魚,隻要把它們隨便綁在一起,變成一片就好。”
孟子輿提起手中不到手指粗的藤曼,不清楚這到底能乾什麼用。
這東西,但凡力氣大一點的人,都能徒手撕爛吧?
他不懂對方。
正想問,幾個六七歲的孩子,背著背簍跑來:“使者!你看!我又找到了藤曼!”
孩子們都長得很瘦,衣不遮體,露出胸前兩排骨頭,形銷骨立不外如是。
然則,他們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好似為自己能做點什麼事情,感到格外開懷。
再看坐下編織細藤條的,幾乎都是同年歲的手巧女娃,她們神色認真無比,比他們一群及冠成人還要專注許多。
孟子輿忽地說不出話來。
與他截然相反的是楊老先生,對方萬事不管,坐在樹下舉著竹簡,悠然自得看著,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幾個字貫徹到底。
見對方如此,孟子輿的眉頭再一次蹙起來。
三三時刻關注著自己的任務目標,見兩個人又差點兒要懟起來,他搶先開口:“楊老先生年紀大了,讓他歇著,我們來就好。”
學者有自己的原則,自己的學說自己會貫徹到底,楊老先生的學說大概就是“管好自己,不要造孽彆人,也沒必要損害自己的利益去挽救天下”。
在能夠為知己豁出性命的時代下,的確會有很多人說他涼薄。
可三三倒是覺得,這種學說也有它存在的必要性,要是每個人動不動就去死,沒有人顧慮到自己,從個體而及集體,那麼兼愛天下,隻是個空白的口號。
集體很重要,一個人也很重要。
這種話他倒是沒有拿去規勸孟子輿,同行的日子還長著,與其靠一張嘴巴勸說,倒不如讓他們自己碰撞出火星時,自己慢慢悟。
忙忙碌碌兩天之久,在第三日暮色降臨時,山林裡冒出些灰蒙影子來。
是時,天色已收,隻剩下枯枝高樹林立,勾勒出一條條黑色崎嶇的線條來,像張牙舞爪的怪物揮動觸須。
天邊山嵐纏繞,青灰色天光隻剩一線,沉入山坳之間。
三三看著冒出人頭的方向,示意安排好的人,全部有序動起來。
經過白日演練,握著家夥什的黔首,都默默矮著身體,藏在路邊雜樹中,藉著蒼茫夜色隱藏身形。
使者說得對,夜色既然可以是對方的保護色,也可以是他們的。
大地窸窸窣窣發出輕微的響動,流寇舞動著手中式樣不同的各色農具,自暗色裡顯身,漸漸靠近。先是有兩個猴子一樣瘦長的人影,矮身貼著地麵行走,似乎要先去最靠近的裡巷打探消息。
他們的動作也跟猴子一樣,蹦跳著,警惕著,攀上並不算特彆高的垣牆,往裡麵看去。
一連看了好幾戶人家,都沒能瞧見人影,對方似乎有些疑惑。
便在此時。
“轟——”
火把自裡門頂上亮起,照亮一個站在裡門上方,雙手高高舉起,瞧著像是要擁抱蒼穹的人影。
人影並不是彆人,正是顯眼包玩家三三。
“嗨——”三三垂眸,向爬牆的兩個流匪招手,又向遠處等著的流匪們招手,“我親愛的朋友們,彆來無恙啊!你們的使者——三三,向你們致以最溫柔動人的問候:how ar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