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細雨灑,愁難休(1 / 2)

奪嬌 小舟遙遙 5852 字 9個月前

【6】

將那枚平安玉扣送給裴瑕後,沈玉嬌胸前的滿腔柔情直到回了停雲閣,才稍稍平息。

對於長在錦秀膏粱之家的裴瑕來說,那塊玉或許算不上多稀罕之物,但對沈玉嬌而言,意義非凡。

那是她降世時,祖父沈丞相送她的滿月禮。

隨著那枚玉璧一起送給她的,還有祖父賜予的名,玉嬌。

如美玉珍貴高潔,如春花嬌美伶俐,亦是沈氏一門最嬌貴的小娘子。

長輩將最好的期望寄托在名中,又將那枚平安玉扣贈她,望她年年歲歲,平平安安。

現如今,她將那枚玉轉贈裴瑕,盼他在外征戰,也能平平安安,萬事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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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中稍作梳妝,沈玉嬌便前往聞德院給王氏請安。

到達院門,卻被王氏身側的嬤嬤告知:“為著郎君遠行之事,夫人連日都沒睡好,現下正在寢屋休息,今日不見任何人。”

沈玉嬌也知裴瑕是王氏的心中寶。

裴瑕五歲喪父,那時王氏尚且年輕,琅琊王氏來人,勸她回去再嫁,畢竟王氏嫡女的身份擺在那,不怕尋不到一門好親事。

但王氏拒了娘家好意,毅然留在聞喜縣,獨自撫養兒子,撐起整個裴家的門庭。

裴瑕也爭氣,八歲作《春和》一詩,名揚京洛。十三歲於長安瓊林宴作下《秦宮賦》,連那年的新科狀元都為之折服,直言以裴瑕之才華,若是應試本屆科考,這狀元之位或要易主。

然而等裴瑕十六歲拿下會試魁首,卻並未進京參加殿試。眾人皆震驚不解,畢竟以他的才華,若去應試,極有可能成為本朝最年輕的狀元郎。

裴瑕卻隻稱身體抱恙,偏安河東,過著一半世俗一半閒雲野鶴的日子。

王氏大抵也了解自家兒子心中抱負,並未催他入仕,甚至在這之前,也不曾催過他娶妻——

哪怕裴沈兩家婚約,裴公活著時就已定下,王氏卻並不滿意,常期盼著婚事出什麼變故,黃掉最好。

得知沈氏落難時,她心頭其實是竊喜的。隻是沒想到自家兒子那般軸,竟一意孤行將沈氏女接了回來。

每每想起此事,王氏心口就一陣揪疼。

現下聽到屏風外嬤嬤稟報沈氏離開,王氏隔著秋香色雲鶴紋床簾,怏聲問:“她可說了些什麼?”

嬤嬤道:“少夫人托奴婢向您問安,又說明早再來給您請安,若您需要侍疾,儘管吩咐她,她定摩頂放踵,不辭辛勞。”

“她嘴上倒是說得好聽,心裡指不定怎麼高興呢。”

王氏哂笑一聲,身子往高枕倒去,單手支著額頭:“也不知守真看上她什麼了?今早與我辭行,十句話裡三句交代族中事務,三句交代我注意身體,餘下四句竟全是為這沈氏打算。說什麼去妙安堂為他祈福,嗬,還不是怕我苛待了他的心肝肉兒?”

自打沈氏進門,這樣的牢騷,嬤嬤也不知聽了多少,隻得低低勸道:“夫人犯不著為她動肝火,她搬去妙安,您眼皮子也落個清靜不是?”

想到這點,王氏心氣兒才順了些,但還是忍不住歎一句:“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此言非虛啊。”

嬤嬤垂頭不語,心道這位少夫人其實品貌皆出挑,可惜遇到個事事都要拔尖的婆母,背後又沒娘家撐腰,可不就隻能夾著尾巴忍氣吞聲。

不過十家婆媳有九家不對付,給人做兒媳婦的,哪個不是掐著日子熬,何時把婆母熬走,那就算是熬出頭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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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沈玉嬌梳妝齊整,再次來聞德院請安。

王氏依舊閉門不見。

直到裴瑕走後的第三日,她才從離彆悵然中振作,願意開院門見人。

沈玉嬌得知消息,半刻不敢耽誤,換了身端莊素雅的衣裙,直奔聞德院。

哪知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一步,到達聞德院時,裴家二房的嬸娘崔氏和三娘子裴彤,已經在側間和王氏聊上了。

“……可不是嘛,彤兒的婚事還是托了嫂子你的福,待她出閣那日,一定給你敬第一杯茶。”

“你這話說的,女子出閣第一杯茶都是敬生父母的,哪有敬伯母的。”

“女子婚嫁便是第二回投胎,你給她尋了門那樣好的親事,可不就是她的再生父母,這杯茶你當得!彤兒,你說是不是?”

“是呀,伯母,彤兒心裡可將您視作母親一般呢。”

“就屬你嘴兒甜。”

屋內飄來歡聲笑語,沈玉嬌在門前躊躇片刻,才跨進門檻。

兩側婢子瞧見她來,紛紛屈膝:“娘子萬安。”

這請安聲響一起,屋內那陣笑語戛然而止。

沈玉嬌早已習慣,麵不改色地入內。

隻見富麗又不失典雅的側間,王氏和崔氏一左一右坐在長榻上,三娘子裴彤搬了張月牙凳,亭亭坐在崔氏身側。

三人見到沈玉嬌,臉上笑意一點點斂起。

沈玉嬌隻當沒瞧見,朝著榻上兩位貴婦人,莞爾請安:“兒請母親晨安,請二嬸娘安。”

“來了啊。”王氏神色懨懨,朝一側婢子抬了抬手指:“再搬張凳來。”

婢子應諾退下,一側的裴彤雖是不情願,但礙於禮數,也得起身朝沈玉嬌行禮:“阿嫂晨安。”

沈玉嬌回以微笑:“三妹妹安。”

待婢子搬來張月牙凳,沈玉嬌端莊入座,看向王氏:“連日未見到母親,兒心中憂慮,不知母親身子可好些?”

王氏睇著下首那張透著關切的皙白臉龐,語氣淡淡:“難為你惦記,好些了。”

沈玉嬌道:“那兒就放心了。”

“阿嫂,聽說六兄離府時,你特地跑前門送他了?”對座的裴彤故作好奇地問。

沈玉嬌眸光輕動,餘光往王氏那瞥了眼,見王氏並不言語,才放緩嗓音:“郎君落了一物在我房裡,我著急給他送去,一時沒顧上竟出了二門。”

世家女子,養在深閨,除非有家中長輩領著,講究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那日急著送玉,一直追到了正門,事後想想,沈玉嬌也覺得失禮,隻是沒想到今日叫裴彤提起這事。

且說這裴府之內,共有三房。

裴瑕為長房唯一的嫡子,身份最為尊貴。另外兩房雖是庶出,但枝繁葉茂,二老爺和三老爺膝下子女環繞,在長房的蔭庇下,倒也活得富貴自在。

裴彤是二房幼女,去歲剛及笄,便在王氏的牽線下,和長安一位王氏子弟定了婚約,再過兩月就要出門,嫁去長安當正頭娘子。

一個庶出的嫡女,能攀上那樣一門好親,且男方儀表卓然,斯文有禮。崔氏和裴彤自是一萬個滿意,恨不得將王氏當菩薩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