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把蓮帶回來，他的精神一直很不穩定，時好時壞。

有時他會認得我，將我擁在懷裡，一遍遍地叫凰兒，凰兒，凰兒

下一刻他便又認不得我了，隻當我是個壞人，我一靠近，他便縮成一團擠在大床深處。

“蓮，我是凰兒啊。”

他瞥我一眼，望著我身後的虛空，嘴裡喃喃念

“凰兒，凰兒，凰兒。。。”

精神也很差，有時候念著念著就睡著了。

我便守在他床前哭笑不得。

一日，晨光熹微，蓮還睡著，我便去廚房熬點蓮子粥。

走廊上遇著朱砂，她問我去乾嘛，我說去廚房熬蓮子粥，她那眼睛登時張得跟銅鈴一樣，就差沒吼出來“林宇凰你終於懂點事了。”

有那麼誇張嗎？

端了粥回去的時候，天還沒有大亮，我在床前坐下，看著蓮發呆。

細長的鳳眼輕輕閉著，倏長而密的睫毛映出薄薄的陰影來，略微發白的嘴唇緊緊抿著，眉頭微蹙，好像做了什麼不好的夢吧。

窗外有淺黃的陽光溜進來，均勻地灑在房間裡，白玉般的臉上鍍了一層溫暖的金黃色。

我伸手將他的眉頭順平，手指不自覺地撫摸他的臉，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像是要把他的樣子刻在心裡，一輩子也不忘記。

倏長的睫毛輕輕抖了一抖，我連忙縮回手。

細長的眼睛慢慢睜開，瞳孔蒙了一層水霧，有些渙散，看著我不知所措，這樣的重蓮毫無防備，隻是一個孩子，隻是一個沒有任何抵抗力的孩子。

呆了一會兒，深黑的眸子漸漸有了焦點，他定定地看著我，看得我慌了起來，我忙移開視線，低頭舀了一勺粥，輕輕吹氣，差不多溫了便把勺子移到他麵前，他還是看我，漆黑的瞳孔像一汪清泉。我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蓮，來，喝點粥，不燙。”

“凰兒。”

全身抖了一下，一勺粥差點沒翻了。我坐在床邊半響沒動。

“凰兒，為何不看我？”

這次我確定他是在同我說話，倏地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眼睛。

“蓮，你，你可認得我？”

他微微一笑，溫柔寵溺。

“如何不認得？凰兒莫要玩笑。”

我欣喜若狂地看著他，嘴唇顫抖，卻說不出話來。

那深潭一樣的眸子這時儘是流彩，滿是星光，那樣的黑色流瀉下來，溫柔清冷地仿佛要將我包圍。

我仿佛窒息了一樣，胸口隱隱地疼。我甚至以為，那一眼，便是永恒。

“凰兒，幾日不見，可有想我？”他把我手中的碗放在一邊，將我擁入懷中。

“想。”哪有幾日不見，明明天天都見著，你不認得我，自然就隔了幾日了。

想到這裡，鼻子一酸，竟落下淚來。

我匆忙抬手抹掉，真是，哭得像個女孩臉兒。

“怎麼了，凰兒，有人欺負你麼？”蓮又將我擁緊了些，低下頭來輕吻我的發際，一點一點，緩緩地，像吻一個稀世珍寶一樣，認真，憐惜。

我搖搖頭，反手抱緊了他，一股清冽的蓮香溫潤地將我包裹起來，眼淚便止不住了。

他輕輕拍我的背，一下一下，像是哄嬰孩一樣。

“凰兒乖，凰兒若是想哭，便到我懷裡來，莫要躲了去。”

我拚命忍住哭聲，使勁憋出一句話來。

“我不躲，蓮，我不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