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洞內的氛圍變得有些沉重。

這似乎是一種常態，布魯斯的話總是很少，而傑森的話又過多。

這就導致了他們倆人在相處時，總是傑森一個人在不停地說。

傑森抿起唇，在他胸腔裡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煩悶感。

他說不清楚這種煩悶感是什麼時候有的。

是他一團糟的身體，缺失的記憶？

是那個名為‘達米安’的蝙蝠崽子？

還是他醒來後見到的新羅賓？

亦或者……是布魯斯看向他時，眼中怎麼也無法抹去的愧疚感。

布魯斯變了很多。

這種改變在傑森看來真的很明顯，大概是因為他們曾經親密無間。

他們太過熟悉彼此，以至於在看見對方某個微表情，就能猜到對方下一句想說什麼。

傑森不知道他缺席的這半年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他知道，事情不該如此。

“布魯斯，我不知道是什麼影響了你的判斷……”

“如果說一切源自於小醜，告訴我，他對你做了什麼？”

更準確點來說，是小醜對他做了什麼，才讓布魯斯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傑森需要一個答案。

蝙蝠洞內的氛圍在傑森的話音落下後變得安靜。

布魯斯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怔怔地看著傑森，他失而複得的兒子，他曾以為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對方長大的模樣。

半晌，男人緩緩地彎下了腰，一直籠罩在他身上的某樣東西在那一刻被抽離了。

“他……”男人的聲音乾澀，“他讓我失去了你。”

“什麼？”傑森睜大了眼睛，藍色的眼睛裡寫滿了錯愕，他的腦袋像是被錘子給砸了一樣，嗡嗡作響。

“我不明白。”

即使傑森做足了心理準備，但也沒料到這一步。

如果他已經走向了死亡，那麼現在站在這裡的他又是怎麼回事？

傑森感覺自己的情緒正在被什麼東西給拉扯，大腦深處的尖叫聲，和笑聲變得更吵了。

被塵封在記憶深處的東西，在此刻被掀開了一條細縫。

傑森低聲重複：“布魯斯，我不明白。”

這是傑森第一次感覺蝙蝠洞裡的燈，亮到有些晃眼，在他的耳邊，隱約聽到了火焰燃燒起來的聲音。

布魯斯閉上了眼睛。

他時常在想，直到最後一刻也沒有等到他的傑森，會不會對他滿腔怨懟。

那是他的錯，即使是怨恨，也是他應得的。

但就在剛才，他親耳聽到了答案。

“……你死了。”

當深埋在心底，從未得到宣泄的東西找到了出口，那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布魯斯開始不停地說。

兩個人之間的角色在這一刻發生了逆轉。

“他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我……我以為我永遠失去了你。”

“我很抱歉，傑森，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造成了這一切……”

布魯斯的聲音開始變得模糊，那些塵封在傑森腦海深處的記憶開始鬆動。

耳邊火焰燒灼的聲音變得更大了，這次還伴隨著小醜的狂笑和……滴答作響的倒計時聲。

‘讓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小醜笑嘻嘻地湊到他麵前，他把玩著手裡的撬棍，‘是選a，還是選b？’

“傑森？”

布魯斯看見傑森的瞳孔變得渙散，身體開始控製不住地顫抖。

接著就是尖叫。

屬於少年的嘶啞聲音在蝙蝠洞內回蕩著。

“傑森！！”布魯斯摁住傑森的身體，一遍遍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正如布魯斯所說，那並不是一段很好的記憶。

以至於這份記憶被喚醒的時候，傑森控製不住地被它拖拽到了深淵。

打破這份痛苦回憶的，是一道聲音。

那道熟悉的聲音不斷地在呼喊著他的名字。

就在布魯斯在決定將陷入痛苦的傑森打暈時，他的衣角被一雙手拽住了。

很輕，但卻讓他鬆了口氣。

“布魯斯。”傑森的額頭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我在。”布魯斯擁抱住他的兒子，他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傑森，我在這裡。”

空氣安靜了片刻之後，他聽到了傑森嘶啞的聲音。

“你好吵。”

布魯斯：“……”

“怎麼了？”

傑森斷斷續續地笑著，他伸手推了推抱住自己的布魯斯，“被貓叼走舌頭了嗎？”

“我很擔心你。”布魯斯沉著聲音說，“傑森，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沒有人願意承受失去家人的痛苦。

“我知道。”傑森輕聲說，“我也一樣。”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在那些記憶重新湧入腦海，傑森就一直無法說服自己去忽略的一件事。

“布魯斯，告訴我，告訴我小醜已經死了。”

……

傑森看著僵在原地的布魯斯，從布魯斯猛地收縮起來的瞳孔，他就能隱約猜到什麼。

但他仍舊對這件事請抱有幻想。

他期待能從布魯斯的嘴裡聽到不一樣的答案。

“他已經死了，對吧？”

“我……我很抱歉。”

布魯斯的聲音充滿了愧疚。

“我很抱歉……傑森，我嘗試了。”

又開始了。

從傑森和布魯斯重逢的那一刻開始，布魯斯就在不停地道歉。

但傑森要的不是這個。

“我幾乎差點要殺了他。”

“但你沒有。”

傑森近乎尖銳地低吼，“你沒有殺了他，天啊，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會放縱他繼續活著，繼續去傷害其他人！”

“布魯斯，你怎麼能這樣做？！”

傑森狠狠地看著布魯斯，因為憤怒，他的呼吸變得沉重，“他讓我們天人永隔，就像你說的那樣，他把我從你身邊帶走……”

接受自己曾經死亡過，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沒關係，隻要他現在還活著，還活著站在這裡就行。

“我……”

“停！”

傑森打斷了布魯斯準備繼續道歉的話。

“布魯斯，正如我剛才所說，我不會去怨恨你沒有救我。”

歸根揭底，造成這場的悲劇的人並非是布魯斯。

“我以為我的死亡會是結束。”

憤怒燒灼著傑森的理智，“所以為什麼，為什麼他還活著？”

“布魯斯，我需要一個理由，彆再道歉了，這沒有任何意義，這改變不了什麼。”

“我知道。”

布魯斯疲憊又悲傷地看著傑森，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告訴你那之後發生的一切。”

“當時……我幾乎控製不住地想要闖到刺客聯盟，我想用拉撒路池將你重新待會人間*。”

但拉撒路池會讓使用者喪失理智，變得瘋狂，所以在布魯斯冷靜下來時，他放棄了這個決定。

“我願意付出一切讓你活過來*。”為此，他去找了死而複生的綠箭俠和超人。

他尖銳又直白地讓他的朋友去回憶，去回憶死而複生時的記憶和原因。

但死而複生從來都是一場奇跡。

“我總在找借口，為小醜的瘋狂，為那些我沒能阻止的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