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羅來羅——”

扶雲子這一段招魂的唱誦，聽得江海濤幾乎流淚，鼻頭酸得就像塞了砣泡薑進去。想像關婷婷臨時前萬念俱灰的日子，殮葬時孤獨上路的情景，怎能讓他不感到痛心和懺悔？可為什麼，當時自己就能那麼樣地狠著心，隻因為姚敏一句“不要做任何可能擴大事態影響的事”的話，就讓愛戀了數年的女人孤獨地在停屍房放置了三天，任由一群陌生人對她開腸破肚進行屍檢時也不去陪伴，就連被送去焚化成灰的最後關頭也忍得下心讓她孤零零地上路？

“你是誰？找我做什麼？”

江海濤的悔恨愧疚一下子被這聲模糊不清的提問打斷了。他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兒，這明顯是關婷婷的家鄉口音，而且明顯是個女人，更要命的是怎麼那麼像關婷婷在說話？

“陽世人江海濤，請魂一會，隻為消恨解怨，助你早日得道解脫。”扶雲子的聲音在與神秘女聲對話。

“啊——！啊——！”神秘女聲撕心裂肺的兩聲慘叫，嚇得江海濤差點屁滾尿流。這慘叫聲實在過於淒厲，就像是從四麵八方發出來一起衝向坐在當中的人似的。

“仇……未……得……報，目……不……能……瞑，寧……為……厲……鬼……”神秘女聲拖著駭人的腔調含糊不清地說了這句話，每個字的發出都象變換了一下方位。

江海濤雞皮疙瘩都嚇得起了兩層，蒙著雙眼的黑暗，反倒好像讓他看清了腦袋都變了形的、血淋淋的關婷婷披頭散發在這空蕩蕩的屋子裡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飄忽來去，而且一定是自始自終都恐怖異常地盯著他。他感到檔部發熱，又嚇尿了。

扶雲子搖響了手裡的鈴鐺，邊搖邊說：“心願但了，魂魄俱消。關婷婷，你有什麼未了之願，儘可說出來，陽世人江海濤願意助你達成，送你得道。江海濤，你可願意？大聲回答出來。”

江海濤身子一顫，顧不得不能亂動地告誡，扶著椅子跪在了地上，搗蒜似的磕著頭，哭著喊道：“婷婷阿，婷婷，你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阿，你有什麼心願，你說出來，我一定替你去辦。求求你放過我吧。求求……”

“好了，住嘴。”他還要哀聲祈求，被扶雲子冷然喝止住了。

那神秘女聲唧唧咕咕說了一通，扶雲子不停“嗯，嗯”應著。

江海濤豎起耳朵聽，可這次那神秘女聲說的話他連一個字也聽不清。他開始頭暈，感覺到有人走過來，把他扶起來按回椅子上。椅子上殘留的尿液已經冰涼，透過他的褲子沁上皮膚，說不出的難受。

突然聽那神秘女聲又是一聲淒厲地慘叫，風一般地一下子飄去了好遠，終不可聞。又聽扶雲子吧嗒吧嗒用腳不停敲地，護法的三名道士齊聲唱著：“陽世人歸來羅，陰世人請回，請回……”

江海濤感到身子好沉，好想睡上一覺。這想法一來，他真的就睡著了過去。醒來已是當天夜裡。他感到餓極了，一口氣吃了六個白麵大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