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為早上的刺激,麥亦芃今天的狀態尤其的不好。他住院的時候,廖小月雖然沒有時時刻刻守著,但在病房的時間也不短,卻沒見他像今天這樣的難受過。那呼吸的困難勁兒,都讓廖小月想打電話給秦蓁蓁,讓她過來把麥亦芃重新扔回醫院了。
直到下午四點多時,麥亦芃才勉強睡著。可惜睡著也不安穩,時不時咳幾聲。好容易不太咳了吧,一聲門鈴又把他驚醒了過來。
廖小月去開門,原來是秦蓁蓁忘記帶鑰匙。廖小月鬆了口氣,正好,秦蓁蓁來了能守一下麥亦芃,她好去做飯。
兩個人簡單的交流了下情況,秦蓁蓁就準備進主臥看麥亦芃。卻在瞥見廖小月從袋子裡掏出來的晚飯材料時,不自覺的皺了下眉。正想問兩句,又聽見麥亦芃的咳嗽聲,便顧不上這頭,快速往主臥去了。
“你怎麼樣?”秦蓁蓁一進門,就著急的道,“小月說你一直難受。”說著,她忍不住抱怨,“特需病房又沒多貴,你急著出院做什麼呢?”
麥亦芃看著著急走到床邊的秦蓁蓁,眸色中不禁染上了擔憂。自從他母親出事以來,秦蓁蓁就陷入了不正常的亢奮裡。因為她一邊要麵對他幾次被下病危通知的驚心動魄;一邊要應對失去董事長後公司與友商們的動蕩不安。期間的勞累與焦慮,不言而喻。
而此刻的她,仍舊是滿臉焦急,安定不下來的樣子。
“我看到剛才小月準備做飯。”秦蓁蓁有些不悅的道,“她隻弄了個西紅柿雞蛋,還有一把麵。她晚上就給你吃這個?我花那麼多錢……”
“阿姨。”麥亦芃打斷了秦蓁蓁的話,微微直起身子,然後雙手張開,抱住了秦蓁蓁的腰。
秦蓁蓁頓時僵了僵。
“阿姨。”麥亦芃輕聲道,“我不會有事的,我很快能好的,我保證。”
秦蓁蓁眼睛驀地一酸,差點落下淚來。手不自覺的揉上了靠在自己腹部的腦袋,繼而手指落下,撫上了那短短大半個月功夫,便瘦得脫形的臉頰。
“芃芃……”秦蓁蓁忍不住哽咽,“我的芃芃,阿姨隻有你了……隻有你了……”
麥亦芃仰起頭,伸手去抹秦蓁蓁臉上的淚。卻是越抹越多,不一時,秦蓁蓁便泣不成聲。怎麼能不難過呢?記憶裡活生生的人,就在今天,化作了兩壇骨灰。他們唯一的孩子,傷得連親手捧出骨灰都做不到。秦蓁蓁甚至不敢把骨灰帶到孩子麵前,生怕再次害他暈倒。
“我沒事的。”麥亦芃努力揚起一個笑,“你看,我今天都能站起來了,是不是?”
秦蓁蓁揉著麥亦芃的臉,半天沒說話。
失去至親的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彼此相擁。直到秦蓁蓁的情緒,慢慢的緩和了下來。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麥亦芃才柔聲道:“小月守了我一天,她怕我出事,一直在我床邊盯著,才沒空去做飯。她很有責任心,你不用擔心我吃不好。”
秦蓁蓁的手頓了頓,再次回到發頂,揉起了他那因為挺久沒仔細洗而顯得油膩的頭發。
麥亦芃知道,秦蓁蓁並不是個刻薄人。她進門的抱怨,源自於她的不安與焦慮。當務之急,是化解她的緊張。而一切的源頭,正是他現在孱弱的身體。
秦蓁蓁已經煎熬了二十多天,鐵打的人都受不住。秦蓁蓁說,她隻有他了。麥亦芃何曾不是隻剩秦蓁蓁一個親人?
因此,秦蓁蓁心疼他,他也一樣心疼秦蓁蓁。他不想秦蓁蓁一直陷在情緒的低穀裡,他的秦阿姨,理應是那個嬉笑怒罵、隨性灑脫的女總裁,而不是圍著一點點瑣碎打轉的家庭主婦。
“小月一個人是有點忙不過來。”麥亦芃平和的道,“不過我現在能吃的有限,醫生也說虛不受補。她做飯隨便點不要緊,重要是她願意認真負責的守著我,在我有危險時能及時把我送去急診。阿姨,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麥亦芃清楚,廖小月越靠得住,秦蓁蓁才會越放心他。何況從廖小月這幾天的表現來看,他們確實撿到寶了。
麥亦芃安撫了半天,秦蓁蓁終於露出疲態。她的眼皮耷拉了下來,眼角的魚尾紋肉眼可見的深重了幾分。仔細看去,就會發現,短短二十多天的時間裡,她的兩鬢已經長出了根根白發。
“差點忘記跟你講。”秦蓁蓁的聲音也低了下來,“今天你實驗室的師兄也去了那邊。他本來想來看你,又怕打擾你休息,所以讓我給他帶個好。說是反正實驗室裡得近,下周等你精神好了再來。”
“柯雲深師兄?”麥亦芃順勢轉了話題,“我老師還好嗎?”
“挺好的。我今天親自去他家看了,他孫子在家陪著。不然我也不至於耽誤到現在才過來。”秦蓁蓁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對了,你師兄還說,那天車禍的調查結束了。”
秦蓁蓁重重的歎了口氣:“確實是個……富二代毒駕導致的意外。”
麥亦芃嘴唇抿了抿,是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結果。畢竟,他再受導師看重,也不過是個剛讀博的學生。且不配被某些勢力惦記。所以,從頭到尾,他一家人的悲劇,就隻是一個輕飄飄的……無妄之災。
麥亦芃很憤怒,又很無力。明明那天,他難得提前下班,父母特意來接,就是為了好好團聚。誰能料到,頃刻間,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