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推開門,走了進去。
夙夜見是蘇雲清,一如既往溫和地問道:“要坐一會兒嗎?”
蘇雲清沒有回答。沉默了好久,他說:
“我很累。”
夙夜沒有說話,她隻是拿了一壺清酒放在蘇雲清手邊。
蘇雲清到了一杯酒,一飲而儘。
“談生意,奔波於鋪子之間。處理府內事物,防範白家,防範其心各異的大掌櫃。這樣的日子,我有些累了。”
蘇雲清一杯又一杯地端起酒杯往下灌。
不一會兒,酒壺已經見底。
蘇雲清覺得眼睛有些模糊,燭火搖曳著,夙夜的臉是那樣平和,像母親慈祥的笑臉。十年以來的委屈在胸中翻湧,也許是被氣氛太過合適,蘇雲清開始訴說他的衷腸。
“我小的時候,看見母親處理賬務。總是那樣從容,幾個吩咐,幾個手勢,卻能很好地起到效果。掌櫃們看母親的眼神,總是佩服中帶著尊敬。我那時想,我長大後也要向母親那樣,執掌蘇府。母親也寵著我,教我如何經商。
八歲時,母親意外走了。父親也跟著走了。就留我一個人。我想著不能讓蘇府落敗。學著母親,打點掌櫃,安撫夥計。”
似乎是酒勁上來了,蘇雲清的語氣一點點激動起來。
他們總是以異樣嘲弄的目光看著我,我知道,他們是嘲笑我身為男子卻不自量力。可是,我不服氣,我不服氣啊。男子,男子怎麼了?於是硬撐著,維持著蘇府的榮耀。”
一滴清淚順著臉頰滑下,蘇雲清心中有隻野獸在咆哮,他一直以來架在臉上的冷靜的麵具,破碎了。他叫喊著,歇斯底裡,仿佛要把所有的不甘發泄出來。
我明明不比母親差,我明明比母親更努力。為什麼,為什麼得不到承認?!
每天半夜生更油燈下的對賬,天蒙蒙亮時的巡視,每一次生意的謹慎考慮。
為什麼,為什麼還用那種不屑的眼光看著我?!
為什麼,為什麼不願向尊敬母親那樣尊敬我?!
為什麼,我明明待趙虎不薄!
難道說,因為我是個男子,所以得不到承認嗎。”
夙夜轉身,想吩咐廚房熬些醒酒湯。
蘇雲清以為她想走,一把抓住她的袖子,醉眼朦朧:
“彆走。一直以來,都隻有我一個人。父親不要我了,和母親一起走了。那個人也丟下我一個人,你。。你和我不過是場交易。。”
蘇雲清的語調漸漸平靜下來。卻隱隱透著絕望。
夙夜把他摟在懷裡,表情很符合標準的,溫和中帶一點點無奈。
“哭吧,想哭就哭吧。”她溫聲說。
他放聲大哭,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發泄出來。
終於,夙夜看著趴在桌上睡得人事不醒的蘇雲清,歎了口氣。
窗外,大雪簌簌地落下,屋內,火爐暖暖地燒著,一室靜謐。
蘇雲清睜開眼睛,頭疼欲裂。
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他記得,他去花園走走。然後到了夙夜的屋裡。
之後呢?
記不清了。
但似乎有一個暖暖的懷抱緊緊擁著他,還有一張溫和中帶點無奈的笑臉。
“你醒了?”夙夜走過來,將散發著騰騰熱氣的碗遞到蘇雲清嘴邊:“我叫廚房熬了點醒酒湯。”
蘇雲清接過碗,微微一笑:“謝謝。”
那一笑,如春暖花開,極儘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