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聿珩微微側頭,目光深邃,一如既往的淡漠,卻又夾雜著晦澀不明的情緒。
停頓了半響,就在梁浠彤以為他不會回答時,聽見他說:“好。”
他願賭服輸。
離開布達拉宮,梁浠彤自覺走向駕駛位,卻被一條長臂攔住了去路。
她下意識的抬眼,撞上他似笑非笑的雙眸:“是你說的,為了生命安全著想。”
梁浠彤錯愕了一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從包中掏出車鑰匙,朝著他的方向輕輕一拋。車鑰匙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弧線,隨後穩穩落入他的掌心。
陸聿珩拿著鑰匙,健步走向駕駛位。
梁浠彤坐上副駕,從手機中翻出一家餐廳,伸手舉到他麵前:“阿宋,我們去吃這家好不好?”
“瑪吉阿米?”陸聿珩瞥了她一眼,淡聲詢問:“藏餐?”
梁浠彤微怔,這幾天的相處,感覺他好像不怎麼注重口腹之欲,怎麼忽然對她選的餐廳有了疑問?
“是呀,還有尼泊爾與印度菜,”她溫聲解釋,轉念又問:“你不想吃?”
陸聿珩沒有回答,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自己臉上點了點。
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梁浠彤長“哦”一聲,沒想到他還記得,“沒關係,我點些清淡的菜就好。”
她笑意晏晏,又意味深長道:“知道你關心我,不必說的這麼婉轉。”
陸聿珩輕嗤,還真是始終如一的得寸進尺。
見她堅持,他也不阻攔,駕駛著汽車朝著餐廳的方向開去。
瑪吉阿米餐廳坐落在八廓街上,距離布達拉宮不過十分鐘的車程。很快,兩人便在服務員的安排下,坐到了靠窗的雅座上。
梁浠彤點了兩道招牌菜,又加了兩道比較清淡的沙拉及素菜卷。
等菜的間隙,她透過窗戶看向外麵,不遠處的轉經道上,虔誠的信徒一圈圈的叩拜,為喧鬨街道帶來了一種獨特的安寧感。
“與瑪吉阿米的更傳神,自恐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怕誤傾城。”①梁浠彤收回視線,朝著對麵的人喃喃開口:“其實,瑪吉阿米是‘未嫁娘’的意思,這家餐廳是因為倉央嘉措的詩句,才會讓眾多遊客前來打卡的。”
她莞爾一笑,目不轉睛的凝視著他,意有所指,道:“據說,這裡是倉央嘉措,秘密會見情人的地方。”
陸聿珩佯裝不懂她的言外之意,清了清嗓子,道:“我原計劃明天離開拉薩,既然決定同行,就改成後天出發,還有些必備品需要購買。”
“好呀,”見他轉移話題,梁浠彤也不再繼續,而是順著他的話問:“還需要準備什麼?”
陸聿珩睨了她一眼,緩緩說出兩個字,“氧氣。”
OK,行吧。
看樣子,她爬布達拉宮產生高反這件事,怕是一時半會兒過不去了。
兩人吃過晚飯,開車回到酒店。
電梯到達五層後,依舊是梁浠彤先到房間,她用房卡刷開房門,正準備進去,忽然腳步一頓,叫住了不遠處的男人:“阿宋,等一下。”
陸聿珩聞聲望去,輕輕挑了下眉毛。
她握住手機,朝著他的方向晃了晃,嗓音甜軟:“我們是不是該加個微信了?”
陸聿珩倒是沒太驚訝,兩人即將同行,路途漫長,加個聯係方式也是應當的。
他拿著手機走過來,順勢亮出二維碼,在她麵前站定。
“不,”她打開自己的二維碼,眉眼彎彎:“你掃我。”
陸聿珩頗為不解,怎麼加個微信還分誰掃誰?
但是,他沒有與她計較,很快掃出她的微信,按下了添加好友的選項。
下一秒,梁浠彤的微信通訊錄出現紅點提示。
“阿宋,你看!”她笑意盈盈的舉起手機,頗為得意的說:“這樣,就是你申請添加我為好友了,通過還是拒絕,決定權在我了呢!”
陸聿珩:“.....”
她沒有立即通過,而是朝著他揮了揮手:“那麼,晚安啦!”
梁浠彤回到房間,一下子撲到了自己的大床上,翻滾了一圈後,拿起手機點開了他的好友申請。
他的微信名與先前的熱點名一樣,都是簡簡單單的字母“L”,頭像是張古香古色的中式庭院照片,一隅露出了金黃枝葉的銀杏樹。
看不出是什麼地方。
她按下通過,隨即點開他的資料。微信界麵乾乾靜靜,朋友圈設置了三天可見,空白一片。
梁浠彤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隨手發了個打招呼的表情,便放下手機,起身前往浴室。
洗漱回來的陸聿珩,看到有條未讀消息,點開發現“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的提示,接著是一個貓咪擊掌的表情包,對話框上方的名字是Hazel。
原來她的名字是“榛樹”的“榛” 。
他直接按滅手機屏幕,沒有回複。
另一邊,臥室內傳來一陣手機鈴聲。
梁浠彤穿著浴袍匆匆走出浴室,一邊擦拭著長發,一邊拿起手機,看到是陳沛琪打來Whatsapp視頻,按下接通。
“babe,這兩天玩的怎麼樣?”
電話接通,屏幕中出現陳沛琪熱情開朗的笑顏,不等梁浠彤回答,她就敏銳的察覺到她臉上的異樣,表情變得有些著急:“你臉怎麼了?”
“沒事,”梁浠彤輕描淡寫的回答,“過敏而已,不用大驚小怪。”
將頭發用乾發帽包起來,她找出上午在醫院開的藥,對著鏡子慢慢在臉上塗開,不忘回答陳沛琪先前的問題:“拉薩真的很值得來,這兩天我去了八廓街,去了大昭寺,還去了布達拉宮,藏族的特色美食也很好吃,以後若是有機會,你一定要來看看。”
“好呀,”陳沛琪滿臉向往,臉上笑嘻嘻,說:“下次你也要陪我來哦!”
而後,她的表情變得有幾分為難,吞吞吐吐問:“浠彤,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不知道,大概半個多月吧,也可能是一個月,我準備自駕阿裡大環線了。”
說完,梁浠彤手上的動作一頓,雙眸流轉,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她語氣篤定,“是章女士找你了?”
“嗯,”陳沛琪輕輕頷首,隨後抬手做出發誓的動作,“不過,我可一點都沒有泄露你的行蹤,就說你去旅遊了,答應她嘗試聯係一下你。”
梁浠彤自然相信她,“沒關係,如果下次她再問,你隻說我平安就好,其餘她會懂的。”
“好,”陳沛琪應聲,又說:“上次梁子朗的新聞很快被壓了下去,不過今天,梁樂彤詐捐的消息被爆了出來,看樣子梁子朗知道是她做的了。”
她說到後麵,語調中明顯多了一絲幸災樂禍。
梁浠彤若有所思,再這樣互相鬥下去,梁家怕是要成為港城豪門圈裡茶餘飯後的笑料了,也不知道爹地是不是很生氣。
“babe,”陳沛琪叫了她一聲,試探性地問:“我知你不想參與,但梁子末、梁樂彤、梁子朗和梁子謙,你支持誰啊?”
“無所謂,”梁浠彤聳了聳肩,如果可以,她最希望能夠獨善其身,“不過就像你說的,我隻和小哥比較熟。”
她口中的小哥就是梁子謙。
“沒錯,”陳沛琪滿口讚同,“梁家就他還算有點人情味,對你好。”
又沒來由的冒出一句,“我也希望他能贏。”
梁浠彤隱約覺得有哪裡奇怪,卻又說不出來。兩人繼續閒聊了一會兒後,掛斷電話。
她點開與“宋先生”的對話框,發現他什麼都沒有回複,撇了撇嘴,將手機扔到了一邊。
翌日清晨。
梁浠彤一夜好眠,醒來後發現自己的臉,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薄薄的塗了一層藥。
時針剛剛指向八點三十分,她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微信:“阿宋,早上好呀!要不要去吃早飯?”
盯著他的頭像看了幾瞬,正準備放下手機,就收到了他的回複:“十分鐘後門口見。”
梁浠彤滿意的點了點頭,加了微信後,果然很方便。
一起吃過早飯後,他們按照預約時間,前往西藏博物館及西藏百萬農奴解放紀念館參觀。
在這裡,她大受震撼。為舊時代農奴們的悲慘遭遇感到痛心之餘,也慶幸國家沒有放棄他們,最終廢除了奴隸製度,和平解放西藏。
而這段曆史,陸聿珩早已聽爺爺講過很多次。在路過紀念解放軍的雕塑時,他立正站直,右手迅速抬起,五指並攏,以標準軍人的姿勢,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