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再這麼睡下去,早晚有一天會睡死過去。默默在廚房裡一邊罵著我們一邊忙碌著,飯菜的香味,像傾巢而出的馬蜂,不管不顧的侵襲著我們早已饑腸轆轆的神經。
那樣最好,那應該會是人生最快樂的死法吧。我喝完水依舊懶洋洋的靠在床上。木木早已經在廚房裡打下手了。默默走出來,狠狠的敲了下我的頭,“死”這個字,不準你再提起了,然後狠狠的又瞪了我一眼,轉身忙碌去了。真是奇怪的女子,明明是她先提起的,卻不準我再提起。
木木是個沉默的孩子,有時候他可以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他是一個一直生長在陰影裡的孩子,他的世界沒有陽光。但是我知道,他的世界因為一個人的出現而改變,她照亮了他的世界。默默的出現,木木變得不再沉默了,今年他所說的話,已經超過他前麵二十幾年所說的話。
木木喜歡默默,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隻是默默一直不知道,或者說她假裝不知道。
我跟木木性格完全相反,我這個人是個話癆,一天不說話,心裡都會悶得慌。可這並不妨礙我們成為最好的朋友。我們總是一起談論卡夫卡,談論他對婚姻的恐懼,談論他寫的那個最終變成甲蟲的可憐人。雖然大多數的時候,總是我在說,他在聽,他專注的眼神,像個不懂事的孩子在聽故事。有一天我跟他說,如果哪一天我們分離了,我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這麼認真聽我講話的人了。木木說,我永遠都不會沒有聽眾的。對於這一點,我不知道他是憑什麼判定的。
大四這一年我跟木木從學校搬了出來,在校外租了一棟房子。這是一棟有著很大院子的老房子,房東一家都移居國外,房子交給一個遠房親戚管理,他很高興有人來這裡住,隻是有一個條件,彆破壞院子裡的花草樹木。院子裡,開著各種各樣的花,隻是我都不知道這都是些什麼花。一到花開的季節,粉紅粉紅的花朵,開滿了枝頭,香飄四野。
我和木木常常會寫一些小說,然後發表在各種各樣的刊物上,所得的稿費,用來交我們的房租,以及買一些日用品。對於熬夜的人來說,什麼都可以沒有,就是不能沒有咖啡。於是我們通常會買很多很多的咖啡,各種各樣的咖啡總是淩亂的堆積在我們的床上,地板上。房間裡,總是有著久久不散的咖啡香味。
默默總是試圖改變我們兩個的生活習慣,她說我們的生活方式,無疑是在謀殺自己。可她嘗試了很多次後,終於放棄了,原來要改變一個人是很難的事,何況要改變我們兩個人。
我們常在院子裡吃飯,抬頭看星空,那遙遠而深邃的地方有無數雙眼睛,同時也在窺視著我們。我們在它們的關注下,幸福的晚餐著。默默總是給我們夾菜,碗裡的菜常常像小山一樣堆積,然後她幸福的看著我們吃。默默燒菜的手藝一流。木木總是說,要是誰娶到默默,誰就是最幸福的人。我總會說,幸福個屁呀,他肯定會是世界上最胖的老公。說完後,我的頭總會被她狠狠的敲打一下,然後我誇張的倒在地上大喊,木木啊,快救我啊。然後木木就會壓到我身上來,兄弟我救你來了。我一邊喘氣一邊喊,遇到你們真不幸啊,合夥起來欺負我。木木總是在這個時候呲牙咧嘴的說要吃掉我,默默在一旁笑得快昏死過去。
默默告訴我們,她之所以這麼會燒菜,都是跟她媽媽學的,她爸爸就是因為喜歡她媽媽燒的菜,才跟她媽媽結婚的。她講這些的時候,臉上洋溢的幸福表情,像一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
可是有一天這個長不大的孩子,突然的就在我們的世界消失了。當我跟木木意識到默默已經好幾天沒有來叫我們起床了,我們慌亂了起來。我們兩個人的世界開始一片混亂,這時我們終於明白了,沒有了默默,我們的世界孤單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