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前塵(一) 金色的大漠。……(2 / 2)

醒來的時候,是夜晚。

雲很濃,厚厚的遮住了天幕。

君池一睜眼,看到的就是低垂的雲,鋪天蓋地。他抬手動了動,身下立刻傳來幾聲哢嚓的斷裂聲。他知道自己命大,落在了樹林上空。有巨大的古木用枝椏撐住了他。即使如此,他還是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難受。

他不敢動。身上的傷口,一陣陣火燒似的疼。許久沒吃東西,身體十分虛弱。他勉強調息,想用內力給自己療傷,輕功恢複了,才好從樹上落到實地。

卻不料,禍不單行。

在崖上,他強行撐住內力對敵,又為了救秋妍逆了經脈。此時內息紊亂,毫無章法。若是要進行調理,起碼要十天半月。

他心道不好。卻是無計可施。

正一籌莫展,手指卻不經意間觸到了一塊硬物。拿起一看,竟是裝著芙蓉丹的錦盒。他生怕丟失,藏在衫子最裡頭。卻不想,如今卻救了自己。

芙蓉丹能解百毒,對內息調理也有奇效。

君池小心翼翼的移動,吃了一粒。一股熱氣直衝丹田,紊亂的內息慢慢的在周身遊走起來,轉了一個周天,君池便已經覺得舒服了很多。

當下,強撐氣力,看準了方位,從樹頂一躍而下,落在地上。剛剛站穩,背上的傷口崩開,他倒抽一口涼氣,忙拿出傷藥摸索著敷上。

此時,東方已經泛白。濃雲似乎也被旭日衝淡了一些。他這才看清,自己所站之處已經是樹林邊緣,旁邊是一片穿空亂石,細細聽來,還有潺潺水聲。

若是自己落在了亂石上,此時哪裡還有命在。君池不由有些慶幸。

支撐著走到溪邊,他喝了水,洗淨了傷口,背上的傷自己確實沒法處理。可若是任由它去,時間長了,免不得化膿。他隻盼著芙蓉丹的藥效強一點,再強一點,這樣也許可以躲過一劫。

他乘著此時精神尚好,沿著溪邊行走,想順著水源找到出口。卻不料轉過一個小彎,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潺潺的小溪大概是從山上流下來的,到了這處地勢高的地方,已經不是窄窄一條。溪邊一簇簇的野花開得正盛。有了水源,土地肥沃,有花有草倒也不奇怪。

驀然看到鮮花,君池心情也好了一點。坐下休息了一會,君池開始調理內息。芙蓉丹的效力現在完全體現出來。受過的內傷此時已經好了大半。君池略一調理,已經沒了大礙。

內傷好了,他便繼續往前走。野草漸漸矮下去,露出不遠處一簇粉色的百合。挨挨擠擠的開得正盛。君池心中驚奇,這種地方怎麼會有百合花?他一時好奇,走進了細看。

也是他觀察細致。百合花旁一些野草長得瘦弱,稀稀疏疏倒像是人常年行走留下的小徑。

若是這穀中有人,那自己出穀便有望了。

當下沿著小徑慢慢的前行。

行不多久,便見一翠竹搭就的小屋綠瑩瑩的從高高的樹木中露出來。純然用翠竹搭的屋子,不大,卻很精巧。屋前搭著柵欄,隻是早已被草木遮掩,看不大出來了。籬笆裡隔出一塊來,做了花圃,猜得出裡麵曾經種過玫瑰等物,隻是時日太久,花卉混在周邊雜草野花之中,早看不出本來麵目。

君池有些詫異,他本以為住在山穀之中的定時這附近的獵戶。可看這小屋的布置,倒像是位心思奇巧的女子。而且,時日久遠,這屋子已經久沒人住了。

既然沒有人住,他便也不拘禮。徑自開了門進去。竹門觸手冰涼,門上沒有插銷。

屋子正中擺著一張木桌,兩張方凳。桌上積著厚厚的灰塵,開門帶起的一陣風,讓細小的塵飛揚在空氣中。

君池暗自揣度,這竹屋的主人該是一對愛侶。遠離萬丈紅塵,尋了這個僻靜去處,開辟成世外桃源。一生一代一雙人,兩相偕老。想著不由有些怔怔出神,若是自己能從穀中出去,若是秋妍平平安安,若是自己能再見到她。什麼《慕氏本草》,什麼芙蓉丹,什麼妙音閣。這些前塵往事,本就不乾他和秋妍的事。他隻想和秋妍兩人,鮮衣怒馬,仗劍江湖。那樣的生活,一直是自己和秋妍無限向往的。

若是能從這裡出去,若是一切都沒有變。君池想,再也不要管這些舊事,隻自己和秋妍兩人,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就好。

他重傷未愈,又走了不少路,此時站著有些吃力。便支撐著慢慢走到桌邊,拭了灰塵,坐在靠右的方凳上。

緩了口氣,他抬起頭來。

左麵的牆麵上,掛著一幅畫。畫上是一名妙齡女子,十五六歲模樣,臉上稚氣未脫,眉眼間卻自有一股溫柔嫻靜。穿著淡紫掐腰長裙,袖口裙擺用銀線繡著百合花的輪廓。

少女明眸皓齒,膚若凝脂,手中撚著一枝粉色的百合,低垂首,作勢去嗅。烏發披散著,幾縷從耳邊飄下來,更是襯得整個人靈動活潑,仿若要從畫中走下來般。

女子的神色,模樣,動作,繪得無一不是栩栩如生。筆中透出濃濃情意,可見繪畫之人定是對那女子情根深種。

君池乍一見到那幅畫,心中便是咯噔一下。

他緊緊地抓著桌沿,甚至沒有顧得上先把那上麵的灰塵擦一擦。他鎮定了一下,站起來快步走到牆邊。取下畫像,伸手小心的拭去畫上的灰塵。

細細的端詳了幾遍。

像,實在是太像了。那眉眼間的神韻可謂是如出一轍。

“哐璫”一聲,正屋通向裡間的門狠狠地撞在牆上,發出的響聲,讓君池迅速警惕起來。

“誰?!”他左手拿著畫像,右手迅速從袖中握住一枚銀梭。

沒有人應聲,隻有竹門不斷地搖搖晃晃,吱呀作響。

君池小心的走到門邊,身子緊貼在牆上挪進去。

一張床,被褥整齊。窗邊赫然坐著一位老婆婆。此時正滿臉警惕的望著剛進來的君池。

君池手上的銀梭隨時待發。從這位婆婆擲物砸門的功力來看,內力實在深厚,不容小覷。他不知對方是敵是友,不敢貿然動手,兩敗俱傷。

他上下打量。這位婆婆十分古怪。說她是婆婆,可她的發絲烏黑,哪裡有半點衰老跡象?可是不叫婆婆,卻也找不出更好的詞來。她雖黑發,卻非童顏。嘴角眉梢的皺紋看得清清楚楚。裝束也十分老氣。一身赭色袍服,發髻挽起,隻有手上緊緊握著的劍是銀色鑲鑽,色澤純正的紅寶石共有五粒,鑲在劍鞘上。

那婆婆見君池不住的打量她,倒是笑了。努嘴衝他手上的那張畫像示意:“你想知道那畫中女子的事?”眼中鋒芒閃過,充滿了算計,“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