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是旋轉木馬的遊戲,互相追逐著,卻永遠都不知道勝利者是誰。
美國,普林斯頓。
一月的冷冬,寒風刺骨,雪地履冰,卻不影響這座小鎮的寧靜致遠。
結了薄冰的卡內基湖旁,一座後哥特式的建築聳立,外間飄雪料峭,其內溫暖如春。
三樓最裡的房間,密密麻麻的儀器堆滿,一人坐在觀察台前,半彎著身子專心看著顯微鏡。過了一會兒,他才直起身子,滑動椅子到另一側,取下膠質手套,將雙手伸到在水龍頭下仔細衝洗。
末了,他摘下眼鏡,折疊放在桌上,站起身來。
他有著亞洲人的輪廓,深邃的眼、高挺的鼻子卻是歐美人的特征,他淺棕色的雙眸移至閃爍著屏保的電腦屏幕,輸入網站地址後,食指輕輕點擊鼠標,拉到財經版,不意發現了一條格格不入的新聞,手指稍微一頓,繼續點擊,網頁頓時彈跳了出來。
方世與宋唯遺在機場擁彆,角度抓拍得很好,畫麵怎麼看,都溫馨感人。
光標沿著宋唯遺含笑的麵容緩緩移動,不多時,將她整個人從照片上剪切下來,徹底遠離方世,然後,保存,放入另一個文件夾中。
房門被人大力推開,金發碧眼的女子在門口大聲叫他:“嗨,Tong,看看這是誰?”
男子回過頭來。
宋唯遺從金發女子的身後走出,站在那裡溫和地望著他:“曉昕,我回來了。”
精致圍欄的壁爐中,木炭在燃燒,紅紅的火舌舔食著黝黑的木炭,紅藍相間的火苗歡快跳躍著。
圍坐在壁爐前的年輕人相互交談著,更有人隨著電台中的吉他曲輕輕哼唱。
唐曉昕穿著條紋立領的羊毛衫,手中托著一杯咖啡,走到他們身後,遞給被圍坐在最中間的宋唯遺。
香濃的咖啡氣息在空氣中漂浮,立刻有人叫起來:“Tong,你偏心,怎麼隻給Sung?”
唐曉昕紳士般地笑著,翹起大拇指指了指後麵:“都有呢,在桌上,自己拿吧。”
三三兩兩有人奔咖啡而去。
不過還有人對其他的事興趣更濃,坐在宋唯遺右邊的露易絲挪到她身前:“Sung,怎麼突然就結婚了呢?我在網路上看到新聞,真是嚇了一跳。”
立即有人起哄:“對呀,Sung,你怎麼解釋?”
“嗯,他跟我家世相當。”宋唯遺的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我們的結合,是所有人都樂見其成的。”
“真羨慕啊。”露易絲感慨,挽住宋唯遺的手臂,“有時間,一定要介紹你丈夫給我們認識。”
“一定。”宋唯遺點頭,輕啜了一口咖啡,稠膩的濕滑順著喉道下去,帶著沁人心脾的溫暖。
她抬眼去看唐曉昕,目光碰撞中,給他一個感激的微笑。
唐曉昕揉了揉她的波浪卷發。
露易絲望著兩個人,他們沒有說一句話,但從他們彼此的動作中,就知道心意是彼此相通的,甚至不需言語,就知道對方要做什麼。
仿佛從很久以前,他們就有這種默契了。
所以她一直以為,他們雖沒有公開承認,但他們始終會是一對,沒想到結局還是不如人意哪。
“露易絲。”她正在唏噓不已,唐曉昕遞給她一副撲克,“過去跟他們玩玩好嗎?”
她回頭看那方玩鬨的夥伴,爽快地接過撲克,起身大步加入隊伍中去。
壁爐前,最終剩下唐曉昕與宋唯遺。
唐曉昕盤膝坐下,望著宋唯遺,火光影像調皮地在她臉頰跳躍著,杯中的咖啡,隻剩下一點殘滯。
他從她手中取過杯子,放在地毯上,就勢握住她的手,掃了一眼她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
——握了一下,再一次,緊緊的。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他的語調中音偏低,謙和的聲線,言辭間,總是帶著幾分溫文有禮,春風和煦般的,永遠不會讓人覺得有壓迫感。
他不過二十七歲,卻是普林斯頓最年輕的教授,在遺傳生物學方麵有著卓然的學術成就。
他是她的老師,也是她在他鄉的異地親人。
她很孤獨,三年的求學生涯,因為有唐曉昕的嗬護,她才可以暫時忘卻遠離奶奶庇護的惶恐不安。
“唯遺?”
“哦。”宋唯遺回過神來,以另一隻自由的手撫平他眉間的皺痕,“正在忙彆的事。”
“彆的事?”唐曉昕偏頭去看壁爐中的火苗,“那時候,是跟方世在一起吧?”
眉間的指尖一頓。
他輕輕一笑,還真猜對了呢。
“所以,沒時間回電話,理所應當。”唐曉昕添加了一塊木炭,看著火苗將其舔舐,“新婚不該濃情蜜意嗎?為什麼,你連蜜月都沒度完就急著趕回來呢?”
他抬眼,淺棕色的瞳眸中映入宋唯遺的影子。
宋唯遺在他的目光中無處躲藏。
他太了解她,她在他麵前的費力掩飾,最終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指尖微微發顫,她勾了手指,緩緩準備收回。
唐曉昕卻不讓,他拽緊她的手指,連同她另一隻手,一起貼到自己的胸前。
掌下的心在跳動著,砰然有力。
他歎了一口氣,聲音極輕:“唯遺,為什麼不是我?”
宋唯遺覺得自己的眼睛開始乾澀刺痛起來。
她屈膝向前靠坐,將頭枕在唐曉昕的肩頭,閉上眼:“你太好,我不忍心,讓你為我負累太多。”
“是嗎?”唐曉昕的臉頰磨蹭她柔軟的發頂,“唯遺,你心裡,始終還沒有真正裝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