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淨自己手中的魚腥味,解下圍裙放在琉璃台上,退出廚房,從衛生間中拿了衣籃,轉身沿著樓梯上了二樓。
她打開主臥室的門,一眼看到床頭懸掛的婚紗照,照片上的宋唯遺巧笑倩兮,看得她些許刺目。
她俯身拾起床頭的幾件襯衫,折身退出之際,餘光瞟到門後高角櫃上方世和宋唯遺的合影。
天藍水清,她身著絢爛的花裙靠在他的身邊,他則依著憑欄一身白衫擁她入懷。
她不想看,反手按下相框,麵朝下地壓在桌麵。
方世才踏入家門,就聞到一股香氣。
他將車鑰匙丟在鞋櫃上,拐進客廳,見鐘若晴從廚房中端了碗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餐桌上。
她偏頭,看到了他,笑顏如花:“回來了,快過來,我煲了魚湯。”
他解下領帶走過去,坐下來,看她省了一碗奶白的魚湯,以湯勺小心地攪動吹拂著,放在他的麵前。
他喝了一口,滋味鮮美,確實可以讓人大開胃口。
“好喝嗎?”鐘若晴坐在一邊看他。
“好喝。”他點了點頭,將空碗遞返給她,“怎麼想到過來?”
鐘若晴的表情有些黯然,她幽幽看他一眼,有些自嘲道:“要見你,也隻有趁她不在的時候吧?”
這個“她”是誰,不用點破,他們都心知肚明。
方世沉默。
鐘若晴不免有些失望,不過很快,她收拾低落的心情:“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盛飯。”
“不用了。”方世拉住她的手,“我不餓。”
鐘若晴輕咬了一下唇畔:“陪我也不可以嗎?”
她的眼神,充滿了懇求。
他找不到理由去拒絕她這麼一個小小的請求。
四五道精致的菜肴端上了餐桌。
她為她盛飯,心滿意足地看他細嚼慢咽。
“你不吃嗎?”方世問她。
“不。”她搖頭,嘴角有著愉悅的笑紋,輕言細語,“看著你,我很滿足。”
方世抬眼看她,目光中終於有了些許柔和。
她稍微安心下來,安安靜靜地看著方世吃完飯,收拾了碗筷,切了幾個橙子端出來,見方世已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她走過去,蹲身將盤子放在茶幾上,挨著方世一道坐下。
電視裡正播到財經新聞,她見方世看得認真,便隨意拿起一本雜誌,手肘擱在沙發桌上,隨意向一放——
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她敏覺地回頭,但見一個長方物體在邊緣搖搖欲墜,手快地抓住,放到眼前一看,原來是個精致的沙漏。
柔白的細沙在圓錐中來回往複地流動。
她有些打趣地開口:“方世,你什麼時候也喜歡這個了?”
她本沒指望他回答,誰料他的視線就飄移了過來,黏在那沙漏上,淡淡地說:“不是我的。”
她隨即意識到他的言下之意,不由抿緊了唇,鬆開手去。
沙漏從她掌心掉落,眼看就要落在地板上,方世伸手接住了它。
他單手越過她,將沙漏放回原位,望著鐘若晴,隱隱有幾分不喜:“不是我的,也不代表我可以默認你有隨意損毀它的權利,若晴,保持你的風度。”
他不是沒有看出鐘若晴的心思,但因為對她有著愛意和憐惜,所以帶有幾分容忍。
他想自己需要時間來整理已婚生活中的混亂關係。
聞聽他的話,鐘若晴的笑意凝固了,她站起身來,輕輕說道:“方世,我看你心情不好,看來我們也無法很好的談話,我想還是下次吧,你好好休息。”
她拿起外套,拎了自己的包,轉身走向大門,擰開把手的那一刻,她聽到方世在身後喚她:“若晴——”
她回過頭去,看慢慢向他走來的方世,緊繃的表情稍有緩和:“什麼?”
方世望著她:“明天有我母親的畫展,你願意去看嗎?”
“好啊。”鐘若晴應聲,手推著門把慢慢合攏門扉。
“還有——”方世沉默片刻,“以後彆過來了,要見麵,就在你那兒好了。”
門扉在即將靠近門框處停下,鐘若晴盯著方世,眼中充滿了質疑。
他本來還想跟她解釋,比如在這非常時期,不能讓宋家人抓到他的把柄,比如說,爺爺還有他的父母,也許會突如其來,或者,還有宋唯遺,也許哪天就從美國飛回來……
“我明白了。”鐘若晴輕輕地笑著,“這是方先生和方太太的家,不是我與方世的。”
她的話,令他驟然失去了解釋的力氣。
“就這樣吧。”他不想再糾結下去,果斷地轉移了話題,“明天我去接你。”
他的口吻在鐘若晴眼中變成了敷衍,她緊緊捏著手中的提包,臉上卻掛著舒展的笑意:“好。”
她打開門,轉身走了出去,寒風襲來,吻上她終於溢出眼角的淚珠。
那一刻,她的神情,冷漠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