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真摯而毫無保留的愛,不是一味的癡望和執迷,而是以寬厚的心,包容對方對彆人的愛情。
宋唯遺脫下白袍,左手取過記錄本,以右手執筆在其上認真記錄。
末了,她才將記錄本交給旁邊的工作人員。
拇指上有一點玫紅,她湊近鼻尖輕嗅,淡淡的,暗含花香的氣息。
唐曉昕走到她身邊,看她凝眉想得專注,輕喚了一聲:“宋董?”
宋唯遺一時竟沒回過神來。
過了片刻,她才搓了搓手指,笑道:“曉昕,聽你這麼叫,總覺得怪怪的。”
唐曉昕小心拿著鉗管,見她笑了,也跟著一笑,接著將鉗管放入一旁的試管架。
“私底下,還是叫我唯遺就好。”宋唯遺對他說,單手撐著桌子,盯著那一排按深淺之色排列的綠色試管,拿了鑷子去夾第五個,放到眼前細細觀察其中小小翻騰的氣泡。
唐曉昕望著她認真的模樣:“你三天兩頭往凱美這邊跑,總部那邊不要緊嗎?”
她現在是宋氏集團的董事長,更何況,這個時候,還處於風口浪尖之上,她應該抽不出這麼多時間來才對。
宋唯遺偏過頭來看他:“我任董事長,也沒說要卸任凱美的總經理呀。”
唐曉昕皺起眉來:“你打算兩頭兼顧?”
宋唯遺將試管放了回去:“有這個想法,凱美研發部算是我極力促成,出不了成果,還是覺得顏麵無光呢。”
她故作輕鬆地調侃,卻無法掩飾語氣中的緊張。
唐曉昕逡巡她的麵容。
宋唯遺最怕他那雙了然的眸子,她尷尬地咳嗽一聲,轉移話題,問了這幾天混亂當中來不及問他的問題:“曉昕,為什麼會到喬陽來?”
“想來,就來了。”唐曉昕回答。
他避重就輕的態度令宋唯遺有些擔心:“那你母親——”
唐曉昕打斷她:“唯遺,好不容易見一麵,我們可不可以談點彆的?”
她看得出來,曉昕不想說。
她也從來不是一個勉強他人之人。
“你想談什麼嗎?”她問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算起來,我們很久都沒聊天了。”
應該很久了,自她退學、他辭職之後,就連電話,都沒通過一次。
每個人背後,都有巨大的推手,推著他們身不由已,無法決定自己的方向。
“聊聊方世吧。”
宋唯遺愣了愣,她偷偷瞥了一眼唐曉昕,但見他麵色坦然,手下還在調解顯微鏡的高度,心無旁騖的模樣,仿佛真是不經意間提及的。
她有些作難,方世,可以聊他什麼呢?
他精明世故,他圓滑老練,他心思慎密,他品性自負,他接受了她,卻依舊不放棄鐘若晴……
她的心底,有點點泛濫的苦澀。
唐曉昕已停下手中的動作,他的手肘擱在實驗台上,稍稍抬起下巴。
他們的目光,準確無誤地對撞在一起。
他望著她牢牢固定在腦後的盤髻,梳得一絲不苟,心想還是自然披散的卷發比較適合她的裝扮。
“唯遺。”他輕輕開口,帶了幽幽的歎息,“你明明這麼苦,偽裝出來的幸福,真的比無拘束的自由來得重要嗎?”
他看過八月的《商談》雜誌,每一幀照片,都是意境,都是童話。
但童話世界畢竟不存在真實的國度,越是完美,真相就越殘酷。
他無法忽視秋千架上,方世與唯遺的那一吻。
她柔軟的唇瓣掃過方世輕啟的唇齒,她慌亂無措的眼神,讓他陡然升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她允許自己在方世麵前泄露緊張的情緒,代表了什麼?
說明她對方世,至少是保有信任麼?
刺蝟一旦收起利刺,就是恭順前的預兆。
他的心,被這樣的想法燒得灼痛不已。
他一刻都無法等下去,哪怕是母親不允許。
所以,他直接從法國飛來喬陽。
結果,就見到心力交瘁的宋唯遺。
其後,是接二連三的新聞,他才發覺,原來還有這麼多,都是他不知道的。
他惱恨自己來晚。
麵對唐曉昕的質問,宋唯遺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出來。
或許覺得,麵對唐曉昕,自己的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吧?
唐曉昕將她看得太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