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丞相其實並不想多管閒事。
皇帝自裁而亡,還有一堆爛攤子等著他收拾,一個要陪葬的後宮嬪妃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原本他便是這麼想的,再說了,在場的朝臣中有不少人的女兒都被棺材裡的先帝禍禍死了,他能夠理解禮部侍郎這樣做的原因。
人都有親疏遠近,誰願意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去送死呢?
因此他一開始並未站出來。
但眼瞅著長公主周身氣壓越來越低,二人之間的矛盾一觸即發,身為百官之首的趙丞相還是挺身而出,決定製止這一切。
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氣呼呼的禮部侍郎。
腦子不清醒的混賬東西!
什麼禮製不禮製的,棺材裡的先帝還活著的時候,到處發瘋砍人,也沒見你敢這麼說!
禮部侍郎仍不服氣,嚷嚷道:“殉葬乃太祖留下的祖宗之法!禮不可廢!”
“如何能聽信這妖女的一麵之詞!”他指著尚且還被綁著的嚴婕妤厲聲喊道。
反應過來的朝臣們被他嚇得不敢說話。
而趙丞相快被他氣得撅過去了。
指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口稱“妖女”,你這不是自己實錘自己了嗎!
還談什麼祖宗之法?魏家的祖宗早死了!太祖如今隻剩下這麼一根獨苗苗,這才是活著的小祖宗!
彆說魏瑛是先帝的親妹妹,太祖正兒八經親封的福嘉長公主,就算是條狗!也是你嚴家的祖宗!
魏瑛突然感覺鼻子癢癢的:“我怎麼感覺有人在罵我?”
99號:“你先彆激動!冷靜!冷靜!”
它可是親眼看見魏瑛一刀攮死了任務對象,保不齊下一刻就要對眼前這個老頭子揮刀了。
99號想的確實沒錯。
魏瑛幾步上前,貼近原本當擺設的宮衛,將宮衛嚇了一跳。
她原本要抽出宮衛的腰間佩刀,卻被反應迅速的宮衛攔了下來。
躺在棺材裡悄無聲息的先帝是個瘋起來連自己都砍的人,魏瑛可以趁其不備,卻沒辦法對付受過專業訓練的宮衛。
宮衛周正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
長公主殿下不會是想奪刀吧?
魏瑛:=。=
宮衛:O.o
兩人大眼瞪小眼,正僵持不下時,趙丞相似乎預見了什麼,趕忙命令道:“將嚴侍郎關入刑部大牢候審。”
剛剛還進退兩難的宮侍們頓時鬆了口氣,趕緊將禮部侍郎押了起來。
“不是——”禮部侍郎還想再說幾句,卻被眼疾手快地趙丞相堵住了嘴。
快彆說了,再多說兩句,他的厭蠢症都要犯了!
魏瑛冷冷瞥了一眼他們二人,趙丞相小聲解釋道:“殿下,交給刑部處理便可。”
他還摸不準這位小祖宗的性子,不知道魏瑛會不會當一個乖乖巧巧的吉祥物。
魏瑛挑了挑眉,向99號詢問道:“他這什麼意思?刑部幫我殺了?”
99號縮了起來,暫時不想搭理這位腦回路和常人不同的宿主。
魏瑛沒再繼續深究,她已經把趙丞相劃拉到自己人的範圍內了,自然不會再計較。
她自覺想清楚了,感歎道:“他人還怪好的,還知道幫我殺人。”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
99號:……
我的宿主!我該拿什麼拯救你!
它在魏瑛的腦子裡蹦來蹦去,希望能讓宿主的腦子正常一點。
一人一統還在就係統天天在腦子裡蹦躂會不會讓人變笨這一假設進行激烈討論時,禮部侍郎已經被拖出了文德殿。
趙丞相揮了揮手,將嚴婕妤身上的繩索取了下來。
上諡儀式被打斷,他左看右看,發現禮部竟然沒有其他人後,隻能無奈地上前接著主持。
憑心而論,禮部侍郎在先帝生前慣會當縮頭烏龜,先帝也未曾刁難過他,但他依舊給先帝取了惡諡。
一個“厲”字,倒是很貼切瘋瘋癲癲的先帝。
魏瑛不理解其中的含義,原本跪著的她站著旁觀了整個儀式,身後還帶著個畏畏縮縮的小尾巴,在場眾人也無人敢置喙。
趙丞相的立場很明了,他們暫時還不想被拖出文德殿。
這場上諡儀式草草結束,群臣退去,獨趙丞相留了下來,對魏瑛拱手道:“殿下,還請與臣一同到偏殿議事。”
……
魏瑛頭一次認真打量這位丞相。
前十二位丞相被魏厲帝發瘋砍完後,趙丞相雖然資曆不足,也隻能被趕鴨子上架。
相較於曆史上的其他丞相來說,他如今四十餘歲,還算是年輕。
他信奉養生之道,雖有幾分富態,但身子康健,步履間沉穩有力,說話的態度也不卑不亢。
他瞧著這位長公主,恭聲道:“不知殿下想如何處置嚴婕妤?”
若是福嘉長公主能敏銳些,便能知道,這是一次試探。
他沒有聽說過有關福嘉長公主的事跡,隻知這位太祖獨女一直被養在深宮之中,從未在人前露過麵。
但看著剛才在文德殿內,和禮部侍郎爭鋒相對的模樣,也不像是初見時表現的那般脆弱。
魏瑛沒聽懂他的話外之音,反問道:“難道宮中已經沒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