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衣小鬟臉色微微變了，隻作整理花枝，咬唇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公子爺說都史少爺自有決斷，隻是白駝山僻處昆侖——與函穀自是不同的，從來就不是一路上的。”

都史盯著杏衣小鬟身側的瓊花，那杏紅的衣擺微微起伏，眼看就要擦到瓊花的瓣上，這才開口：“你小心著花。”他看見杏衣小鬟被噎著似的神色，卻一點都沒有放柔語氣的意思，接著道：“我雖不喜歡這花，但也彆養死了。”

那杏衣小鬟整了整神色道：“我們家少主人出了名的愛花惜花之人，怎會呢。”

都史隻掃了她一眼，但那杏衣小鬟分明讀出了暗諷的意思，隻得接著圓過去道：“公子爺是應下的。”可說完自己都覺得不妥，其實歐陽克與都史並不相熟，憑自己一張口這般說辭，毫無所依。

薛素問已出去有上一會了，也不知何時回來，這般僵著，隻有早梅被室內暖氣烘著綻出香，她手裡還攀著花枝，那樣幽而冽的暗香一縷縷的像是要纏繞到手指上來。素來不愛這花的氣味，杏衣小鬟一皺眉，忙不迭想鬆開手，半寸長的指甲在枝條上劃下一道淺痕。都史看著，挑起一邊唇角，淡淡道：“你自己都不愛紅梅，還拉我下水，何必。”

杏衣小鬟手上一加力，劃痕生生又內嵌了幾分，才抬頭笑道：“婢子做不得惜花之人，當主子手裡花剪，還是成的。”都史臉色還未變，窗外幾聲輕叩，三空一實。那小鬟立時鬆開花枝，也不顧都史如何反應，疾步往外間走去，合上門時才補了一句：“怎麼選，還是要看都史公子自己決斷了。”

不一會果然薛素問帶著一身藥氣推門而入，搓了搓手，自顧自道：“這屋子是越發好聞了，梅香原來是要和瓊花配在一起才顯出十分的清幽氣，下回我去和小師叔說說，一定有趣兒。”

都史道：“這兩種花單得一種已是好事了，彆太貪心。”

薛素問俯身看那瓊花，雖然是新開的花兒，但剛才被那杏衣小鬟衣擺擦過，經不得碰。薛素問伸手一觸，點點落英就飄落掌心，質若初雪。她今日正巧穿了群青顏色的衣裳，花邊低首時隻看得見婉而柔的下頜線條，越發顯出瓷白的膚色，恍惚的看去竟看不見掌心花瓣的輪廓。鮮豔明麗地一站，身邊那簇紅梅立刻被壓得暗淡下去，隻是那瓊花的白更加跳脫了出來，淬玉般的白。

她毫不在意接了口，道：“沒事，我們薛家人，死後連閻王爺都是不收的，一來生前積怨成仇懟，二來，貪心不足修羅懼。”

她回首一笑：“貪心早是慣了的，也沒人敢說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