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枝一瘸一拐地從小門去了隔壁,等她整個人沒入溫暖的泉水中,才覺得自己終於活了過來。
泡了一會兒,虞枝總算緩了過來,她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回到了房間裡。
坐到床邊,扯開被子,躺著的人雙眸緊閉,臉頰兩側有隱隱的紅。
虞枝抬手去探,掌心一片滾燙,躺著的少年正在發燒。
收回手,虞枝下意識起身想要去一旁給少年尋藥丸,隻是站到一半,虞枝又緩緩停了下來。
燒得久了,腦子有可能燒壞。
如果這個未來大魔頭的腦子被燒壞了,那不就變成了傻子。
變成了傻子,自然也做不成大魔頭了。
這般想著,虞枝又緩緩坐了回去,她看向床上的少年,聲音壓低,“你……你彆怪我啊,如果你燒傻了,我一定會照顧你的。就算……就算我離開了,也會給你留下一大筆錢,找人照顧著你,叫你生活無憂的。”
謝折覺得自己被一團滾燙的熔岩包裹著。
混混沌沌中,他聽到有些低軟的聲音,似是在說會好好照顧著他。
虞枝手裡捧著郭衡陽特地送來的奶羹,正小口吃著。
忽得動作一滯,她抬眼看向床上的人。
少年頭頂上的負十蹦了兩蹦,變成了負八。
虞枝手中的瓷勺撞在碗邊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而在那響聲中,虞枝茫然無辜地眨了眨眼。
——這大魔頭,彆是有什麼毛病吧。怎麼昏迷的時候,這好感度還忽上忽下的呢。
……
因為床被未來大魔頭占了,虞枝吃過飯後,隻能窩在一旁的小榻上對付了一晚。
竹榻上堆著何滿慈給虞枝親自做的毯子,在何滿慈上山前,特意給虞枝抱出去好好曬了曬,現在躺在上麵,隻覺得溫暖。
虞枝的臉頰在毯子上蹭了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她再一次夢到了剛來這個世界時的情景。
那時,虞枝睜開眼便是鵝毛大雪,她想要動,卻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孩童的身軀裡,讓被褥包著,放在一株雪鬆下。
虞枝並沒有在雪中待太久。
也許是半個時辰,又或是一個時辰,虞枝就被明遠撿了回去。
隻是那短短的半個時辰,就讓虞枝記了十八年。
許是夢見了在雪地裡凍著時的感受,虞枝沒有睡多久就醒了。
湊到窗邊往外看,星子伴月,正懸在窗戶上方。
虞枝從竹榻上爬了起來,悄聲走到床邊去看,不看還好,一看虞枝□□上人的模樣嚇了一跳。
少年臉色慘白,額角沁出的汗將鬢角的發濕成了一綹一綹的。
而蓋在少年胸前的薄被則是叫血浸透了。
“喂——”虞枝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臉,掌心當中冰涼,不似方才那般灼熱燙人。
虞枝緩緩吐出一口氣,她看著麵前的少年,思忖著若是不給他藥,是不是這人就活不到天明了。
少年睫毛輕顫,皮膚極白,看上去,像是易碎的瓷器。
盯了少年好一會兒,虞枝終於還是站起身,轉頭去藥箱裡尋來了止血用的藥丸。
這藥丸是用極好的藥材煉製而成的,尋常傷口,隻需一顆藥丸就能很快止血。
虞枝將藥丸塞進了少年的口中。
她指腹上也染上了藥丸的清苦味兒,而麵前的少年有些艱難地將藥丸吞了下去。
一番折騰,虞枝的睡意也被折騰得散了不少。
她坐在床邊,靠著橫梁,看著少年的情形。
少年在吃過藥丸後,臉上漸漸有了血色。虞枝這才鬆了一口氣,死不了就好。
隻是已經消散的睡意一時也回不來了,虞枝索性從一旁的櫃子裡翻出祝知禮先前下山時給她淘來的話本子,歪著腦袋,有一搭沒一搭的翻著。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的,虞枝再次醒來時,隻覺得脖子上針紮似得痛。
她歪著頭靠在床邊睡了一夜,骨頭自然僵得厲害。
虞枝歪了歪頭,輕輕嘶了一聲,隻是那聲音隻出來半截便咽了回去。
虞枝的視線緩緩向下,落在了驀然橫到自己脖子前的那把匕首上。
視線再緩緩向上,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雙漆黑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