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應該是在山腳的農戶家裡。
不等虞枝開口喊人,一個穿著絳藍色棉服的婦人手裡捧著乾淨的衣服走了進來,“姑娘,你醒了啊?”婦人臉上滿是欣喜。
虞枝看向她,婦人頭頂對自個兒竟是天生就有七十的好感。
許是見虞枝一臉茫然的模樣,那婦人笑著開口解釋,“昨日謝小哥帶著你來借宿,這臘月隆冬,山裡的野獸可是凶悍著呢,姑娘且安心在這兒養傷。”
“謝……”虞枝頓了頓,並沒有說出謝折的名字,“昨日和我一起來的人呢?”
“你說謝小哥呀?”婦人將手裡的衣服遞給了虞枝,是厚實的冬日棉服,看著雖有些舊了,領口也被洗得發白,看著卻是十分乾淨,“他今日一早便與我家男人去鎮上了。”
虞枝臉色微變,藏於被子下的手也不自覺緊握成拳,一顆心微微有些下墜。
隻是那婦人並未看出虞枝的變化,仍是自顧自道,“姑娘你且安心住下,廚房裡我燉著雞湯,待會兒給姑娘盛一碗過來。”
虞枝強撐著笑意道,“多謝您,真是叫您破費了。”
說話間,虞枝心裡盤算著待回到山上,差人給這農戶送些銀錢來,一隻雞可不算便宜,尋常農家根本舍不得宰殺吃肉,都要留著下蛋賣些銅板補貼家用。
誰料那婦人反倒是擺了擺手道,“破費什麼,謝小哥已經付過銀子了,是他體貼,說你受傷流了不少血,同我買下那隻雞燉湯給你補補。”
虞枝微愣,顯然是不曾想到謝折竟會這樣做。
許是見虞枝臉色仍舊有些蒼白,那婦人並未繼續和虞枝閒聊,而是叫她再歇一歇。而婦人自己,則是轉身出去忙活家務去了。
等到婦人從房間裡離開,虞枝才緩緩靠在了背後的牆上,她盯著手邊的冬服有些出神。
她記得,謝折對她的好感不過三十。
就算在她因飛鉤昏迷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些彆的,就謝折那莫名其妙的好感來源,他對自己的好感頂破天也就三十一二了。
不過三十一二的好感。
放在虞枝相識的人裡,堪稱倒數的好感度。
這樣的謝折,竟是能夠這般細心地替自己考慮,還給農戶銀錢,請她煮些雞湯給自己補身子。
虞枝有些發愣,心底也有些許煩躁。
好像謝折如今看起來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麼壞。
就在虞枝愣神的工夫裡,外麵傳來了聲響,緊接著便是婦人稍有些高的聲音。
“謝小哥,你回來啦,姑娘已經醒了,你快去瞧瞧。”
聲音落下片刻,便是房門被推動的聲音。
謝折換了一身衣服,是尋常農戶最常穿的冬服。
那冬服和先前婦人給自己送過來的一樣,雖有些舊了卻是收拾得很乾淨。
穿著那一身冬服的謝折走進來時,虞枝有一瞬間覺得麵前的人,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罷了,並不是什麼日後會攪得天翻地覆的大魔頭。
許是虞枝的目光太灼熱,謝折有些疑惑地看了過來,“怎麼了?”
問完也不等虞枝回答,兀自將手中提著的一包點心遞了過去,“飛鉤上有毒,好在那毒不算難解,我去鎮上藥鋪了買了些藥,托大娘煎上了,這些點心留著喝了藥清口吧。”
謝折還記得,虞枝嫌棄藥苦,先前給自己送藥時,隨身帶著糖果子,留給自己清口。
虞枝說話時有些結巴,磕磕絆絆地哦了一聲,才抬手接過了那包點心。
動作時,自然時看到了謝折手上的兩排牙印。
拿過點心的動作微頓,虞枝看著那兩排牙印,說話更加磕巴了,“你……你……這……這是……”
謝折垂眸看向那兩排牙印,“你咬的,忘了?”
屋子裡陷入了靜默。
虞枝盯著謝折,過了好一會兒,她乾乾笑了兩聲,十分僵硬地轉移了話題,“謝折,等回山上,我把你給農戶的,還有買這些的銀子給你呀。”
說完,虞枝垂眸看著手裡的點心,心裡有了一個決定。
好像謝折並不是什麼無藥可救的大反派,也許,他當真可以成為離月宗的弟子,走上一條與係統所說的,完全不同的康莊大道呢。
“銀子?”謝折的聲音響起,“我身邊沒有銀子。”
虞枝詫然,抬眸看向謝折,視線往上,見謝折腦袋頂上的數字是明晃晃的四十。
心底的那麼點疑慮,被四十這個數字哄得煙消雲散。
“大娘都告訴我了,你給了她銀子讓她燉隻雞。”虞枝笑眯眯地,“還有藥鋪的藥,這些點心,不都是要花銀子買嗎?”
“這些啊……”謝折的尾音拖得有些長,他看向虞枝,眼底滿是無辜。
“雞湯是用你頭上的簪子換的,這些藥還有點心,是用你的手鐲同農戶換來的銅板買的。”
“什……什麼?”虞枝臉上的笑還沒有來得及散去,她先是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果然,原本手上的玉鐲子不見了,再抬手去摸頭發,頭發上的金簪也不見了!
虞枝有不少首飾,都是明遠或是何滿慈他們送的。
可是,隻有那枝金簪和原先戴著的玉手鐲是虞枝常戴著的,那是她最喜歡的兩樣。
果然,謝折是徹頭徹尾沒救的黑心蓮。
虞枝咚一下倒了下去,謝折想要說話,卻聽整個埋在被子裡的人咬著牙道,“謝折,你最好先出去,不然另一隻手上,也會被我咬出牙印來。”
謝折沒動,他看著微微隆起的被子,輕笑了一聲。
看來,小兔子還是記得自個兒是怎麼在自己的身上留下這兩排牙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