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這種想要藏匿起來的情緒,似乎也不是全因為謝折。
現在離月宗上似乎不大安全,虞枝留在上麵,說不準哪天就死在那些悄悄摸上來的人手裡了,留在這農戶家裡,等到師父他們回山後再回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隻是,虞枝離開後,離月宗上麵便是空空的,那些人若是要偷找些什麼,那真是絲毫阻礙都沒有了。
離月宗不是什麼大的宗門,寶器靈石也就那些,是折損不得的。
可是虞枝還是為了自己的小命,選擇了當鴕鳥,躲在這山下農戶家裡。
再就是給這農戶報酬。
虞枝當然明白,這是應當的,他們兩個大活人,便是吃飯都要吃上好一些,農戶們生活不易,平白無故養活兩個大人,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兒。
隻是那是虞枝最喜歡的兩件首飾,而送出去的東西,總沒有再討回來的道理。
更何況,先前他們逃命的時候根本沒有來得及拿上銀子,除了那兩隻雪兔外,虞枝也找不到能和顧娘子換回首飾的東西。
躲在被子裡的虞枝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是在為首飾難過,還是因為發覺自己是個有些卑劣的人而難過。
來到這個世界後,在起初發現自己無法離開時,虞枝不是沒有想過好好修習,成為一個厲害的人,能夠鋤強扶弱,依靠自己活下去,然後等待回家的機會。
可是後來,虞枝發現自己根本不是那塊料子。
用明遠的話來講,修仙的確需要一些靈氣和根骨。
這世上大多數人平庸,少部分人天賦異稟。
而虞枝,不屬於大多數人也不屬於少部分人,她是特例中的特例,屬於在修煉這方麵完全的負分。
那之後,虞枝便依附於離月宗。
也許是因為知道自己的脆弱渺小,虞枝變得愈發惜命。
可虞枝也知道,離月宗以鋤強扶弱,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
所以,她在明遠或是師兄師姐們麵前表現的自己是個十分舍己為人的人。
時間久了,虞枝覺得自己被劈成了兩半。
一半是那個被所有人喜愛的,沒有缺點的好人虞枝,另一半,則是那個隻有自己知道的,卑劣自私的壞人虞枝。
到最後,躲在被子裡的虞枝已經不僅僅為首飾難過了。
她仍舊有些難過,隻是不知道在為了什麼難過。
“這些給你。”謝折的聲音突然在被子外響起。
虞枝順坡下驢,從被子裡探出頭來。
謝折手裡捏著幾顆野山棗,“先前沒注意帶下來的,你不是喜歡吃嗎?”
虞枝眼睛亮了亮,腦子裡那些擰巴的想法在她見到野山棗後散了兩分,抬手從謝折手裡拿過野山棗,虞枝擦了擦,咬了一口。
酸甜的津液在口腔中彌散開來,虞枝十分滿足地眯了眯眼,而後抬頭看向謝折,“我們出來的急,沒有帶藥粉,我身上的傷,也許要一段時間才能好全。”
謝折應了一聲,“我已經同顧娘子說好了,我們在這兒住下。等到……再回去。”
謝折的話沒有說全,但虞枝明白他的意思是等到離月宗眾人回來後,他們再回山上去。
虞枝心裡說不上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歎了一口氣,她將手裡的半顆野山棗丟進了嘴裡,正要咀嚼時,見謝折又捏著被帕子包好的東西遞了過來。
原本虞枝還以為帕子裡包著的是剛剛謝折剝好的瓜子,可是看到那帕子的形狀時,虞枝眼睛一下瞪圓了,“這是……”
“你的首飾。”謝折將東西放到了虞枝麵前的被子上,見虞枝半晌沒動,有些疑惑,“怎麼了?方才知道首飾不在了,不是難過極了?”
虞枝有些彆扭地抬眼看向謝折,“可是我們在這兒要住上一段日子,總不能白吃白喝,這首飾……”
“虞枝,你眼底的舍不得都快溢出來了。”謝折打斷了虞枝的話,“我用身上的東西換了一包銀子,已經給了顧大娘。”
虞枝哎了一聲,她一隻手攥著金簪,另一隻手握著玉鐲,期期艾艾地看向謝折。
“謝折,你用什麼東西換的呀,不然還是用我的……”對上謝折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時,虞枝的聲音頓了頓。
謝折彎下腰,湊得近了些,“虞枝,既然是喜歡的東西,就不要開口往外推。”
虞枝抿了抿唇,沒說話。
而謝折則是直起了腰,雙手背在身後,嘴角噙著淡笑。
他的視線若有若無地從虞枝臉上掃過,虞枝並沒有注意到他那帶了探尋的目光。
坐在床上的人看起來人畜無害,身上沒有半分靈氣,可是……
謝折微微眯眼,想起那日井底所見,落在虞枝身上的目光,更深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