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不久,沈衛惟就聽見方正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顯然是迅速地去見周公去了。沈衛惟沒有馬上睡著,身邊睡了個人這樣的情況,對沈衛惟來說是少有的,她從小就有“衛生球”的外號,四歲開始就一個人住在自己的房間,交男朋友也沒有真正意義上同居過,沈衛惟不習慣跟人太過親密,即使生活中想同她過度親密的人很多,男男女女不計其數。
隨著年齡的慢慢增長,這也發展成了更加嚴重的潔癖,加上沈衛惟從小就不像普通女孩子喜歡什麼洋娃娃和鮮豔的衣服,她喜歡的從整整潔潔乾乾淨淨慢慢演化為對身體接觸的極端不容忍來,所以沈衛惟的無論住在什麼地方,她就會像圈占地盤的動物一樣,把自己的窩保護得嚴嚴實實的,她不能容忍他人的拜訪,因為這會將奇怪的細菌帶進她的家裡來,彆人碰過的東西她從來不碰,所有買回來的東西都要先消毒,再消毒。上班的時候早晚洗澡,休假的時候一天就能洗N次。
所以這樣的沈衛惟是個百分之百的強迫症式潔癖患者,誇張點說,男朋友要牽她的手,都得先給自己消消毒。等到她的潔癖發展到讓家裡人都無法接受的時候,在國外當心理醫生的同學建議她多跟“臟一點”的人接觸。即使沈衛惟的潔癖已經到了類似於強迫症的地步,還好,比強迫症更加厲害的是沈衛惟本人的倔強,她硬是克服了自己的潔癖,搬了出來住,這對方正而言乾淨得一塵不染的房間,在沈衛惟的概念裡,是一個充滿了細菌和灰塵的地方,這裡是怎麼都比不上自己家的。可沈衛惟還是勉強自己學會了接受,在這裡一住就是半年。沈衛惟還是不歡迎客人的到來,這裡是隻屬於自己的世界,不受乾擾的地方。沈衛惟常常需要比普通人更多的安靜。
作為進一步治療的一部分,沈衛惟來到了現在公司的研發部,到了一個全新的沒有人會遷就她習慣的地方。這樣的治療還算成功,沈衛惟的潔癖漸漸回到了正常的程度。這中間,可以說研發部所有的同事都功不可沒,在最初到研發部的時候,沈衛惟很難相信和接受世界上還有這麼一群全身細菌的人好好地活著,這其中,功勞最大的還是方正。
從第一次看到她,明明知道她跟那人差了十萬八千裡去了,沈衛惟甚至無法想象那人會有一天坐下來安安靜靜地上班的樣子,如果有那麼一天,這太陽一定是打西邊升起的。方正從外表來看,跟那個人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可是,那偶爾流露的氣質卻又是如此相同。沈衛惟因為這份熟悉和好感,而不自覺地接近著方正。即使明明知道她不是那個人,沈衛惟一直都是個淡定而冷靜的人,她選擇理性主義的生活,除了一次,不過很快沈衛惟也回複了她的理智冷靜。這是與生俱來的性格,沈衛惟一直都是冷冷的,讓彆人覺得她對什麼都不在乎。實際上沈衛惟也的確是這樣一個人,除了保持她的潔癖,和不停地贏得喝彩之外,沈衛惟對任何人任何事沒有興趣。
她對方正卻有著特殊的好感,這個方正,總是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她明白這是因為方正跟那個人相似的氣質和五官,但看到方正,沈衛惟有股從心裡湧上來的舒適感,以至於她不知不覺地靠近方正,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情,沈衛惟恐怕不會意識到,自己已經將方正帶入了自己的生活。允許一個不是家人的人進入自己的房間,睡在同一張床上。成年之後,即使是家裡人,也幾乎沒有來過沈衛惟住的地方,沈衛惟習慣於獨立,習慣於留給自己單獨的空間,然而人與人之間的吸引如此自然,寂然地在每一天的生活中發生,讓沈衛惟難以覺察。沈衛惟驚覺過來時,絲毫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邀請方正留下來住。不過即使是驚訝於自己的行為,沈衛惟還是從和方正的相處裡,沒有感到一絲的不適,即便是方正在自己旁邊開始發出微微的鼾聲。
在床上安靜地數了半天綿羊,還是睡不著的沈衛惟放輕動作,坐起身來,稍稍靠近背對著自己,睡得死死的方正,看著那肉嘟嘟的臉,沈衛惟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捏了一下,軟綿綿的手感像捏上了柔軟的羽絨枕頭,讓沈衛惟不想放手。
被騷擾的方正似乎在夢鄉中感覺到了不適,咕噥了一句什麼,放在枕頭旁邊的右手反手握住了沈衛惟正捏著自己臉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雙手當中,沈衛惟嚇了一跳,可是仔細一看,方正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曉薔,彆玩了。”這次沈衛惟清楚地聽到了方正的囈語,方正還是沒有睜開眼睛,過了一陣,便又開始了有節奏的鼾聲,沈衛惟這才輕輕地把手從方正的手裡抽了出來。
沈衛惟剛剛完成這個動作,房間裡就突然飄蕩起一聲聲刺耳的雞叫聲,“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這鈴聲讓本來就因為不想吵醒方正而小心翼翼的沈衛惟的心臟差點沒跳出來,方正更是像聽到鬨鐘聲一般噌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差點撞到靠得太近的沈衛惟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