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黃的燈光穿過樣式紛繁複雜的半透明玻璃外罩，流瀉一地，鋪滿了這間保持著中世紀原貌的小小的私人演奏室。

跳動的音符如流水般從黑白的琴鍵下泄滿一室，樂曲緩慢，帶著點猶疑，以及在音節間細膩的描繪，似乎下一秒隨時可能停止，又仿佛馬上進入明朗歡快，不會停滯的新篇章。

一曲結束，餘韻剛歇，便又進入下一篇章。

Chopin's Nocturnes 要演奏出色並不容易，要使沈衛惟這種耳朵靈敏的聽眾滿意，那更不容易。眼前這位演奏者的水平相當出色，一氣嗬成，沒有任何的生澀或是照本宣科的平板，樂曲在她的指下變得鮮活流動，沈衛惟十分珍惜這現場聆聽的機會，完全沉浸在音樂所帶來的享受中。

音樂是十分神奇的東西，一個故事，那就是一個故事，而同一首曲子，每次聽起來，都可能是一個不同的，細細編織的故事，據說音樂和語言是由大腦的同一個區域負責，那麼，音樂會不會是一種更容納自由和想象力的表現方式。

曲目終了，麵前這位年輕的演奏者顯然還不具有一個人完成一整場獨奏的體力，彈完第五支曲目，便放下雙手，站起身來。

“好，彈得真好！”

她被嚇了一跳，轉頭便看見宋欣滿臉興奮地站著用力鼓掌，沈衛惟便不由得笑了，她太了解宋欣，鼓掌叫好很賣力，是因為根本不喜歡聽，每次一見終於挨夠時間獲得解脫，便無比開心。

她也隨著宋欣站起來鼓掌，這位年輕演奏者的技藝的確當得起讚美，不過現場的表現略顯不足，現場演奏，音樂是主要的，而演奏者的神情，彈奏方式和衣著，也是演奏的一部分。

而這個年輕人一直低著頭，長長的黑發幾乎將演奏時跳動的手指全部遮住，更看不見表情，算是美中不足。

直到對方轉過身，向他們露出微笑表示謝意的時候，沈衛惟才仔細看清楚了年輕演奏家的臉，漂亮中帶著孩子般的稚氣，雖然笑著卻明顯一臉不情願的樣子。沈衛惟知道有的鋼琴家不喜歡做這種非公開的私人演出，麵前這位估計也是一樣的，倒是不知道宋欣拖了怎樣的人情請到的。

“謝謝。”對麵前的女孩致完謝，沈衛惟捏了捏一旁宋欣的手，

“謝謝你。”

“這算什麼，你喜歡就好。”宋欣精心的安排得到了認可，開心地笑著，還不忘也向那女孩道謝，“謝謝你，彈得真好，下次還有機會一定再給我們來一場。”

“沒門兒，你剛才都聽得快睡著了。”女孩白了宋欣一眼，一臉不屑的樣子。

宋欣登時紅了臉，沒料到對方如此直接拆穿自己，一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我今天表現得不是最好，這個廳名義上是為了演奏修建的，還是沒有正規演奏廳的聲音和燈光效果，還有，我今天剛下飛機就過來，準備得不夠充分。”女孩一臉嚴肅的表情，對著沈衛惟解釋，把還在尷尬的宋欣撂在一邊。

“你是謙虛了，你的演奏水平非常好，也許下次有機會聽到你在演奏廳現場演奏？”沈衛惟儘量禮貌地回應著。

“那你要飛去維也納了，我不常呆在這邊。今天原本的安排是休息一會兒再彈半場的，可是我真的有點累了。”女孩舉起右手，戳了一下宋欣，“你彆說我不儘職儘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