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

秋天是個好時節，樹木褪去了一整個夏天裡綠油油的顏色，換上色彩豐富的枯葉，從鵝黃到淺紅深紅，森林像是披上了一層斑斕的虎皮，隨著天氣逐漸涼下來，附近的遊客顯著減少，正是清淨的時候。方正最喜歡這個季節，而且整個夏天是小夕最忙的時候，各種學校內部和麵對公眾的音樂會和演出應接不暇，難得一入秋季，兩姐妹都有時間一起聚聚，呆在家裡做飯聊天發呆彈琴。

正因如此，被耿樂樂一通電話催回B市的時候，方正有點鬱悶。

她的公司能創建起來少不了耿樂樂的幫忙，有技術是一回事，要做生意，應付各種官員是免不了的，方正在B市沒有根基沒有任何關係，各種需要跟政府和行政打交道的地方都是由耿樂樂在處理，在公司創建起來開始盈利之後，耿樂樂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這家小公司的副總兼PR（公共關係）主管。靠著耿樂樂在B市的人脈，公司在國內的業務向來平順。

這次的事情來得雲裡霧裡，最近公司在國內還是做的老業務，至於新的數據方法，她在國外剛談好兩筆新合同，工作重心都在國外，工商局忽然來查執照和業務，方正知道這一定是在關係方麵出了問題，耿樂樂當時並沒當回事，告訴她可能是工商局哪個新來的搞錯了，於是方正也沒有放在心上，交給耿樂樂處理。

三周之後，耿樂樂從內部人士那裡收到風聲，工商局沒查出問題，但接下來稅務局準備過來查賬。無論多麼誠實守信且賬麵乾淨的企業，都不能保證稅務局不會查出問題來。小公司“合理避稅”是通用做法，可是“合理”不意味著完全合法，尤其是在一些取決於人為理解的條款上。耿樂樂告訴方正這事情來得不對，雖然公司還沒有收到正式通知，她的消息來源非常可靠，而且人家還暗示她公司是得罪了人才會被查，要儘快處理好。

“問題肯定在你身上，你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人。”耿樂樂從花紋繁複，樣式精致的英式茶杯裡啜了口紅茶，不緊不慢地開口。

這家英式下午茶在離公司十幾公裡遠的城市另一頭，工商局查牌的事情由耿樂樂處理之後，公司有些流言蜚語，小公司最頭疼的是招人，薪水給得比大公司高許多，但大多數人喜歡選擇大公司，以保證穩定的收入。稅務局查賬這件事，知道的隻有方正和耿樂樂兩個人，她們連公司附近的咖啡館都不敢去，巴巴約到這裡。

“你知道我的，我哪裡敢得罪人。而且今年大多數時間都在國外。”方正搖搖頭。

“也是，就你那性子。不過其他人都是打工的，就你我，還有雷平三個有股份，雷平天天在公司，隻差沒住在公司了，能接觸到什麼人。他那個臭脾氣是容易得罪人，不過他天天對著電腦，接觸不到人。我就更不用說了，如果我得罪誰，我爸媽比我都先知道。”耿樂樂分析了下狀況，她知道方正是個好脾氣的，有自知之明，待人處事向來小心，可是想來想去，問題也隻能出在方正身上呀。

“我想起來了，之前你不是和宋欣那邊的幾份合同都作廢了。問你是不是跟她鬨不愉快了你又不說，你是不是當時得罪了人家，現在她想起來要作弄你了。”耿樂樂突然想起來公司去年莫名其妙地終止了跟宋欣那邊的所有合同，本來中途中止宋欣公司那邊按照合同得賠償的，方正還提前吩咐如果宋欣那邊終止合同，不追究任何責任。耿樂樂跟宋欣在各種酒桌聚會上見過幾次，知道她的背景，不追究責任她可以理解，可是好好的生意突然黃了，耿樂樂用小指頭想也知道是人際上的問題，既然是方正的朋友，那多半是方正那邊出的問題，因為影響的銷售額不大，耿樂樂當時也就懶得過問。

“就算真得罪了她，那是去年的事情了，現在才想起來要找茬，這時效性也太差了吧。”方正苦笑著搖頭。

“是，哎，這樣吧，我再去托人問問。你呀，也彆太顧著麵子了，去找宋欣問問，你們以前是朋友嘛，做朋友就是有交情在的，你好好找人家道個歉，她們那種級彆的，哪裡看得上我們這種小公司，還不就是麵子兩個字，你把她的麵子給圓上了，就算不是她在搞我們，說不定她還願意幫你點忙。”耿樂樂一本正經地教導著方正，看到方正點頭答應下來，才舒心了些，開始慢悠悠地喝茶吃甜點。

華燈初上

SHINE是B市最有名的GAY吧之一，位於酒吧夜店雲集的城東，而SHE這家拉吧就在SHINE這家酒吧的背後，相較於SHINE的夜夜笙歌，SHE規模要小了許多。

發出去後如石沉大海的郵件，打通過一次馬上被掛斷並加入黑名單的電話，方正聯係不到宋欣，隻好每晚到SHE吧等著，宋欣是SHE吧的常客，據說這兩家酒吧宋欣都有股份，常年有張枱是給宋欣預留著。

“你喝可樂吧，點了酒每次都不喝。”酒保是個年輕的短發帥氣女生，沒倒來方正點的威士忌，卻端來一杯加冰的可樂。

“謝謝。”方正笑笑，她不喝酒，點酒是為了不影響酒保的收入。

“需要什麼隨時叫我。”

據酒保的說法，宋欣一周裡總會來一兩次，哪一天則不確定，方正連續來SHE吧坐了三晚，今天是第四晚，酒吧的生意不錯，每天有現場的樂隊表演，也有人過來跟獨坐的她搭話，方正沒有談興，統統用在等人的借口搪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