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堯離開醫院的時候,陳實還在昏迷當中。
林微吸了吸鼻子,走廊裡的涼風嗖嗖的鑽進她的大衣。已經進入了深秋的C市,住院部樓前的那幾棵樹上,落葉被秋風輕輕一拂,紛紛飄落。幽暗的走廊裡,隻有搖搖欲墜的泛黃燈光。淩堯冰冷而決絕的聲音,再次在她耳邊響起。
“林微,如果這次你鬆開了我的手,我發誓絕對不再原諒你。”
林微挺了挺僵硬的背,說:“淩堯,婚禮推遲吧!我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嫁給你。”
“很好,直接取消吧!”他背對著她,說完就大步離去,仿佛不願再多看她一眼。
林微怔怔地站在走廊的窗前,看著樓下的那輛熟悉的黑色Q7,絕塵而去。她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散儘了全身的力氣,重新折回到重症病房前。
隔著玻璃,昏迷中的陳實,仿佛隻是睡著了,長如蟬翼的睫毛蓋住了微微有些泛青的眼窩,他似乎是太累了,睡著了而已。
第二天一早,陳實的病情有所穩定,醫生便將他轉入了普通病房。當陳實的父母風塵仆仆地從Y市趕來時,林微剛從醫院的餐廳給捧了一盒小米粥回來。雖然醫生說,無法確定他什麼時候會醒過來,可是她還是想著如果陳實醒過來,還是要吃點什麼才好。
林微拿著飯盒走進病房,抬起頭看到病床一旁的兩位老人,不禁有些驚訝。一夜沒睡的她,此刻看起來十分的憔悴。陳實的母親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打量著她。
林微用手輕輕將長發彆在耳後,對兩位長輩輕輕說道:“叔叔,阿姨,你們來了。”
陳實的父親沒有說話,緊鎖的眉頭還在擔心孩子的病情,看見林微進來,隻是點了點頭。
陳實的母親早前是認識林微的,早在兒子念高中的時候,“林微”這個名字就被他常常掛在嘴邊。她和丈夫都是馳騁商界的精英,思想比較開明。
對於兒子口中的這位意中人,她也時常打趣道:“彆光說不練,把人家女孩娶回家才是真本事。”
後來有段時間不知怎的,兒子突然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她雖然嘴上不問,卻也能猜個大概。再後來,當兒子帶著金曉曉回來見自己的時候,她才恍然大悟。看著眼前這個消失了五年,此刻又再次出現的女孩,她的心裡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醫院的花園裡,林微跟在陳實母親的後麵慢慢走著,走到一個歐式風格的木椅上,陳母示意她坐下來。
“你叫林微吧?”
“是的,阿姨。”
“五年前,我就已經從陳實的口中認識了。或許我們早就該認識了,隻是沒想到第一次見麵,會是在陳實出事的情況下。”
林微看著陳母,嘴角牽起一抹淡然的微笑,“我早就應該去拜訪您的。”
“林微,你和陳實之間的那段過往,我還是了解一些的。陳實這個孩子,脾性隨我,我自己的孩子我了解。”
陳母頓了頓,從她名貴的手提包裡拿出厚厚一疊信封,遞給林微,歎息道:“這些信是我從陳實的抽屜裡翻出來的,每一張信封上都寫著你的林微,卻沒有粘上郵票。這孩子現在這樣了,我想你還是有必要知道信裡的內容。”
陳母走了之後,林微一個人坐在木椅上,涼風任性地卷起地麵上一片又一片的落葉。她輕輕打開第一封信:
微微,你離開我多久了,我記不清了。閉上眼睛,心裡滿滿的都是苦澀。我開始後悔,如果當時我留在你身邊,和你一起麵對那件事。那麼會不會現在在你身邊的那個人,就是我呢?
你離開Y市之後,我默寫很多你的畫,你的笑,你的哭,你的鬨。學生們都說我畫的很像你,我卻一下子又難過了。因為這麼多年,我從未忘記過你的臉,甚至已經在我的心裡刻了模……
第二封信:
微微,今天我去C市看畫展。來的時候經過你的大學,我很想進去看看你,卻發現原來我連見你的勇氣,也沒有。
微微,你會不會已經忘記了我,現在生活的很好呢?
我希望你生活的很好,但是不願意你忘記我。
……
林微使勁吸了吸通紅的鼻子,打開最後一封信,信封上的日期是最近寫的一封:
微微,今天我聽寧歡說,你要結婚了。當時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隻覺得這不是真的。直到那天
見麵的時候,你手指上的那顆鑽戒,真是閃耀啊!其實我是想保持點風度,笑著祝福你的。
可是,一想到我們過去那麼多不可磨滅的美好記憶,我想我大概是做不到那麼大度了吧!
嗬嗬,我終究還是一個凡夫俗子。
你,沒有選擇我,是對的。
陳實在昏迷的第七天,終於有了知覺。他睜開沉重的雙眼,抬眸便看見趴在他手邊熟睡的林微。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於是吃力地伸出手碰了碰林微的胳膊,直到林微輕輕抬起頭,揉著自己惺忪的睡眼,欣喜的聲音立刻傳進耳邊:“陳實,你醒了麼?”
他無力的扯動嘴角,點了點頭。晦暗的眼神中隻有一抹為林微綻放的神采。
“你等我一下,我去叫醫生!”
“彆走,微微……”陳實緊皺眉頭,身上頓時傳來陣陣的傷痛。
“好,我不去。”林微答應著他,他皺起的眉頭讓她實在不敢再動,生怕再看見他痛苦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林微聽見他微弱地聲音問道:“微微,我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