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跟我一間房的師兄們一個呼嚕震天,一個腳臭熏天,一個夜晚夢遊,一個經常醉宿,一個半夜演習與妹妹們的相遇,隻有一個與我心靈相通,你說我容易嗎?”
聽完行深的嘮叨,李移舟道:“那好,你休息吧,我出去一趟。”道完披上外衣不顧小道士的呼喊轉身離去。
李移舟的居所是他與行深一起建造的,蓋得簡陋,但卻很合他的心意。這裡原本是他爹娘擁有的一小片封地,在幽深的山林中,記得當時爹為此十分憤怒,將地契往地上一扔,大喊“聖上無眼,不辯是非,竟給了我如此明顯的打發!”娘在一旁拍著父親的背柔聲安慰道:“莫氣,您不甘心就再努力,累了就彆管這些了,彆氣壞了身體。”爹一揮手,道:“這張地契就作為舟兒的生辰禮吧!”
這倒是十七年來他最愛的禮物。
在爹娘去世後他便搬到了這裡,遠離了那層層疊疊的言語與目光,終日與山林對語,獨愛日起日落。
夜晚的風夾著叢林的味道,將黑色外套鼓鼓地吹滿涼意。山不在高,而在幽,看似離得很遠實則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便想來了。
山腳的碎石路上樹影橫斜,早已沒什麼人了。原本狹窄的小路倒像是一條寬闊的鬼巷。
李移舟雖然長年住在這兒,卻不常走夜路,踏實完完整整遵守一般人的作息,早睡早起,同時,他畫的太陽也名震四海。當世最著名的書畫家之一——李移舟,專畫太陽,形態各異的太陽,每一幅畫中總能讓人看出他們平日所察覺不到的感覺。
其實,他隻是喜歡整天對著太陽發呆而已,因為他太無所事事了,而多數人則是早出晚歸,忙忙碌碌,自然是很少有機會去望望天空欣賞景色了。
李移舟一直討厭在黑夜之中活動,這總是有種讓他融入了黑夜中的感覺,而他不喜歡。但不得不說,有一句話很對,暗事要在暗處辦。
通過行深,以及之前他的印象,燈火觀的形象在李移舟的心目中一直是陰暗的,所以他認為在這樣月黑風高的夜晚前去燈火觀做個了結再合適不過。
涼涼的小路冒著冷氣,成排的樹影列成一行,隻是當李移舟路過一棵樹下時,卻有莫名的一股熟悉感自心底油然而生,不為樹,隻為樹下顫動的一絲薄氣。
對此見過不怪的他腳下隻略一停頓,便拉拉有些穩不住的帽沿,踩著路子疾步向前走去。
不多時辰,就可見近郊的一間小驛站了,此時掛在門外的燈還依然燃著,黃黃的一小把火焰跟著風拉成了長長的一條細線。
沒等李移舟進門,驛站老板便迎了出來,此人肥膩的臉笑起來像隻肥貓,身著一身褐色舊布衫,頗有幾分重實感。
李移舟見狀自是一笑,鞠了一躬道:“難為老頭子了,不知此時可否還有去城中的行程?”
這荒郊野嶺的也就隻有這一間驛站接應了,平日裡李移舟若是非得有事上街還得它關照,一來二去,自是與驛站老板成了老相好,光聽腳步聲便能知道是他來了,這三更半夜本事酣睡之時,偏李移舟畫好才好,就是不會騎馬,也隻好抱著歉意去擾人家清夢了。
一陣顛簸來到了城門口,李移舟剛到門口便叫了下車,婉拒了車夫送他前行之意,行了個禮道:“您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便轉身徒步前去城中心的燈火觀。
怎麼說呢?有點像上門找人單挑,最好挑掉人家道觀的行為,嘖……還是自己自身徒步比較好吧?
燈火觀建在全城的中心,自然可知它的重要性了,待全城都熄了燈燭一片漆黑後,就它亮得個晶瑩剔透了。雖說是為了以便隨時接受外來的不惑之人所做的善事,可這亮得著實讓有心之人不由感到一絲疑惑與不安,仿佛之內還懸著一絲什麼陰險之事。李移舟看似無心,實則在很多時候實在是個有心之人,早在認識行深以前,便對這偌大的燈火觀有了古怪之感,加之後來的屢次接觸便讓他對之厭惡不已。近些日子更是越來越過分,竟用行深來一步步逼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