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懷私心借刀除隱患 “這事雖……(2 / 2)

明*******) 沐錚 4782 字 11個月前

身後傳來李世民低沉的說話聲,“隻要有朕在,你永遠不得踏入甘露殿半步,滾!”

韋昭容兩眼一翻當場昏厥在地,很快被兩個侍衛架了出去,李世民和四位官員徑直往書房走去,袍衫下擺卷著細碎的腳步聲與武媚擦肩而過,武媚這才緩慢起身,眸中靜若淵泉止水。

“上茶。”

李世民麵帶倦色,眼下發青,隻是一日之間,鬢角已添了不少白發,他一手捏著眉心坐在禦榻上不言不語,書房內沉悶地讓人窒息。武媚怕新來的侍女毛手毛腳觸了黴頭,便親自端著五盞茶碗走入書房,她先將靈芝百草茶輕放在禦榻邊幾案上,又給幾位宰相一一上了茶,而後退到門邊默默侍立。

皇帝不說話其他人自然不好開口,房玄齡與蕭瑀已是年逾花甲,卻都端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李勣武將出身,平日裡素來寡言低調,此刻坐在離禦榻最遠處,看著像是打定了主意緘口不言。

離李世民最近的是當朝國舅長孫無忌,他細目寬鼻,須髯儘黑,雖麵有愁色身姿卻是頗為放鬆,半晌之後還是他先挺身而出,“陛下,此番能得密報而防患於未然,免了一場乾戈,於國於民不失為一件好事。”

李世民仍是愁眉不展,“朕隻是覺得對不起梓童。”

長孫無忌勸道,“陛下,您不必太過自責,太子失德不是一日兩日,今次他悖逆不軌證據確鑿,您能饒他不死,讓他得儘天年,不失為慈父,小妹地下有知絕不會怪您。”

他的這番話讓武媚心生佩服,在李世民心中更多的應是失望憤怒,長孫無忌這麼說既給了他台階下,又能讓他將煩悶心情發泄在彆處,還乘機阿諛了一番,果然是隻老狐狸。

李世民終於拿起茶碗輕叩了一口,“也隻能如此了,關於侯君集,眾卿以為如何處置比較妥當?”

議論的對象換成了非皇親國戚,宰相們果然直言不諱起來,皆以為其罪十惡不赦,當連坐三族,李世民卻又蹙起了眉頭,這個侯君集少時就隨他南征北戰,鞍前馬後多有戰功,他一直很欣賞他的狂放不羈,平日裡對他也頗為縱容。

宰相們仍在各抒己見,李世民卻起身踱了兩步,抬頭凝視著劍架上那柄盤龍金劍,“昨日在東宮並未見到君集,吾等怎能單憑旁人之言就定他死罪,”他回頭掃視著屋內四人,“或許他隻是一時大意受到牽連。”

長孫無忌暗自琢磨,看來李世民是存心想為他開脫,隻是自己五年前年假借侯君集之手行刺吳王未果,此人活著終究是個禍害,他上前一揖道,“陛下,事關謀逆,大理寺審人取證自然異常謹慎,怎可能空穴來風,今次陛下若是因為一己之私饒他不死,日後怕是會有人效仿。”

書房內又是一片靜寂,眾人都因長孫無忌的直言進諫而心生佩服,隻有武媚看出了他這是故技重演,借刀殺人。

五年前她得知長孫無忌聯手侯君集行刺當時正受召前往川中的李恪,便匆匆趕去報信,不料仍遲了一步中了對方的埋伏,自己也是因此與那人生死兩隔。

行刺既然失敗,這沾血的刀毀棄了最為安全,這次侯君集參與太子謀反案,對長孫無忌來說可謂天賜良機。

李世民仍未放棄,“無忌,他與你同是秦王府舊臣,且有功於大唐,就不能放他一條生路麼。”

長孫無忌一臉不忍,“臣怎會是個不念舊情之人,隻是……”

雙方正在僵持,有個內侍悄悄走到武媚身旁,“武才人,賀蘭楚石有要事求見。”

武媚眉間一收,這個賀蘭楚石身為東宮千牛,因太子謀反案遭連坐正在家中閉門自省等候發落,他是武媚姐夫的兄弟,他的夫人則是侯君集的女兒,她輕聲回道,“聖上正在議事,讓他先等等。”

“可他說所奏之事正是陛下此刻在議的。”

未及武媚作出反應殿外傳來賀蘭楚石的喊聲,隻見他從袍袖中掏出什麼東西跪在大殿門口高舉過頭,“陛下,這是侯君集與太子往來書信,臣賀蘭楚石懇求陛下將侯君集繩之以法。”

暮色漸至,雲霞似火將半邊蒼穹染紅,太極宮的簷牙高啄,背著流霞橙光在廣場上描出了烏黑的剪影。長孫無忌剛出了承天門就有個侍從模樣的人走上前去,正是他司徒府的管家,他的心腹武勝。

“恭喜老爺,除一心腹大患。”

長孫無忌瞧了他一眼繼續往馬車方向走去,“你怎麼知道這事成了。”

武勝跟在他身後,“自然是聽老爺的腳步聲。”

長孫無忌話聲漠然, “這事雖成了卻不是因為我,有人比我更想讓他死。” 他的腳步未停,“今日府裡有什麼事麼。”

“晉陽公主和晉王殿下來府裡看望老夫人,現在應該還沒走。”

長孫無忌麵色稍緩上了馬車,“起駕,回府。”

白底黑字,鐵證如山,李世民隻得揮淚將侯君集棄市斬首,前太子謀反案塵埃落定,立新太子的事也擺上了桌麵。

是夜,月光淺淺淡淡穿過狹長的竹葉印在窗戶紙上,夜色濃重,幽幽玉蘭香氣隨著微風潛入室內,似在誘人入眠,床榻邊懸著的煙色帷帳輕搖慢曳,武媚卻是眸中清冽,毫無睡意。

這兩日魏王李泰頻頻入宮侍奉父皇,李治倒是隻在早晨出現,請個安就走。他仍是笑顏溫和,整個人卻顯得有些恍惚,連李世民都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問他他卻不作回答。李泰則是悲喜交集,喜的是李世民當麵許諾立他為太子,悲的是長孫無忌等一乾老臣執意反對,而李恪卻是半點消息沒有,仿佛這整件事與他毫無乾係。

武媚翻身側臥,將那支玉簫放在身旁靜靜地看著它,它仿佛吸儘了月的光芒在暗夜裡獨展清華。武媚抬起兩指緩緩滑過簫身,如此反複,似有溫熱順著指間傳遍全身。

那人這麼做確是明智之舉,有嫡子在前,東宮儲位就與他沒了乾係,他若想要這江山便要先將剩下的兩個嫡子除儘,不過他與魏王素來交好,怕是下不去這個手。

她將玉簫抱在懷中闔上雙眸,眼下局勢仍不明朗,還是繼續觀察一陣再說。

與此同時,吳王府的後廷主院內,李恪正靜坐在廊下自斟自飲。當年她與王兒一同種下的玉蘭已是開的繁盛,月光淺瀉而下,將無暇白花籠上了淡淡的光暈,李恪閉上雙眼,那若有若無的清香仿佛將她帶回他身旁。

越峰的說話聲打破了他的夢境,“殿下,魏王來了。”

春風柔和,吹到他心裡竟多了一絲蕭瑟,夜夢神凝芳魂回,隻是餘生殘醉,他仍闔著雙眼,企圖挽留她的身影,留下的卻是一聲嗟歎。

“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