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 / 2)

然而,青渠死了。

一場殺戮後,藍染大致控製住情緒,隨即作出十倍還恩的決定。接著立刻不計後果的替青渠封印黑球。因此造成的虛化相當奇怪,也許因為事先已經人格交換,兩個人格似乎是順著已有的裂痕分開的,大虛藍染酷烈而沉靜,死神聶閒孤寒卻癲狂,都不怎麼典型。也許是虛人格不純粹的緣故,平時藍染仍為死神樣貌。不過,聶閒也好,藍染也罷,歸根到底,依然是同一個人。無論外在的表現有多麼不同,他(們)的愛恨、渴望、問題乃至個性中最根本的那點傲骨,仍是一樣的。失去了青渠,他們便隻有彼此能作為對方在這個世界的座標。

青渠的犧牲大約是某種必然——並非一定會發生,隻是就他的性格、工作及處境類似的群體的命運來看,例外很少——但發生在此時對藍染打擊最大。如果回瀞靈廷前出事,自由的聶閒將成為殺戮之魔;死於三五十年之後,藍染會有其他在意的人,情感多少有些支撐,就不至於瀕臨崩潰。可是,事情發生時他完全依賴於青渠來介入這個世界。驕傲固執的人,很難轉移自己的感情,從此藍染再無可能融入屍魂界。他一邊殺意縱橫,一邊又用青渠限製自己的暴戾,內心掙紮,可想而知。那時他的偽裝沒那麼好,敏銳老辣的幾個都看出來他不對勁,連更木也一眼覺出違和感。知道原因的歎息縱容愛護欣賞,不知道的自然警惕提防他。

藍染和浦原的交情在這種戒備之下仍然小心翼翼地發展了起來。原因之一是彼此思路相近,不是每個人都聽得懂科學家的想法的,兩人大概都有找到知音之歎;另一點想必是因為失去了共同的朋友,雖然這點誰都不提。況且浦原確實心熱,對人極好,難怪藍染明知不得信任,依舊珍惜這份友誼。可惜命運弄人,容不下藍染平靜度日。突然意識到浦原對青渠之死有間接責任,已經很難承受,更何況還有隨之而來的青渠可以不死的認知。沒有當場崩潰,一是青渠這韁繩,二是東仙穩重,實屬萬幸。事後藍染沉眠,聶閒瘋癲,難為東仙應付下來。

之後藍染在為青渠守護屍魂界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漸漸與其他人產生牽絆。而聶閒毫無牽掛,因此肆無忌憚。也許是先入為主的緣故,他對銀付出不少,卻隻像是在打發時間,並未曾真誠以待。藍染明顯對不少人愛屋及烏,海燕出事,藍染付出巨大的努力來挽回;聶閒隻覺得這麼幸苦不值得,對他來說,除了青渠是真實存在的,其他人不過動漫人物而已。於是藍染退入內心世界期間,聶閒失去了支點,當然會玩得過分。幸運的是,聶閒孤僻懶散,想得多做得少,涉入者才隻是小小倒黴。龍弦與雨龍依次出現後,他稍許找到了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感,而這時,離開的日子已近。

生無可戀,死不可求,青渠出現前的二十年和死後的一百零九年,對藍染而言何其類似。然而有了那十二年的相交相知,他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才有目標。如果前二十年的不屈隻因執念,後來的奉獻就是為了(青渠的)信念,值得付出全部,與此相比,他自己的恩怨榮辱毫無意義。所以一貫以來,藍染犧牲成了習慣。假若這些年儘是四十六室的爭鬥陷害,期滿後藍染也許還會大開殺戒,但是他獲得了無數的忠誠信任、依賴期待,至少,他們應該安全。於是,藍染背負惡名,把自己一賣再賣,最後乾脆整個兒端上了祭壇,以此斬斷一切,暴烈決絕,一至於此。

想要的,已永遠失去;其它的,什麼都不要。最後的那場所謂大戰,無論有多少情非得已、陰差陽錯,歸根到底是場預定好的盛大獻祭,祭奠那個消逝於百多年前的明朗純潔的靈魂。而藍染,若是能死,他將何等滿足地成為祭品;既然不能,便隻有流放自己,黯然而去。轉身之際,可有人會長歌當哭,為他唱一闕前世的那篇“悟空傳”——“生我何用,不得歡笑;滅我何用,不減狂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