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筱再見何以琛,正值他的事業頂峰。他剛贏了一場大官司,上了法律版的頭條,經濟人才會找了他做法律顧問。
何以琛在辦公室接待了她,他還和當年一樣,沉穩,乾練。
但她看見,他的眉目裡,藏著很深的傷。
隻有一樣有隱痛的人才看得到,這些年,他其實一直不快樂。
本隻是禮節性的會麵,三言兩語間,公事已了。簫筱站起來禮貌地告辭,何以琛合上卷宗徐徐開口:“其實我與簫小姐也算是舊交,簫小姐不必這樣客氣。”
沒有料到他會這樣說,當年與趙默笙同寢,和他總有幾分交情,隻是趙默笙一走,傷人的往事,又怎好貿然再提,一時,簫筱不知怎麼答他這句“舊交”,隻有循禮應道:“不過校友之誼,怎麼敢稱是何大律師的舊交?”
“少梅你太會說笑,你我又怎隻是校友之誼?”何以琛笑笑,這幾年顧少梅變了不少,不再是當年那個純樸少女。
怎隻是校友之誼?
是啊,沒有趙默笙,也不隻是校友之誼。
秘書送她出去,一路上喋喋說著何以琛的好,最後假裝不經意地提起:“何律師這麼好的條件,到現在也沒有女朋友,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美婷,彆嚇著簫小姐,你這樣子真像急著把兒子推銷出去的媽!”
簫筱愣了,這聲音,這樣……熟悉。
“向律師慣會打趣我,有這功夫還不如自己找個女朋友!”美婷窘迫,可到底在律師事務所耳濡目染,仍不忘伶牙俐齒地調侃向恒。
向恒笑笑不答,隻向簫筱微笑道:“少梅,好久不見。”眉目帶笑,仿佛往事一筆勾銷。
簫筱的心跳卻突然漏了一拍,恍惚之後,才勉強換了職業的淺淡微笑,矜持頷首:“噢,你好。”
然後,幾乎落荒而逃。
“少梅,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簫筱一向認為從前的少梅已經死去,活著的是簫筱。不曾想,當年那個自己,在這句“好久不見”裡輕易複活。
何以琛恰好出門取文件,正見少梅優雅而略帶淩亂的步伐,以及向恒落寞的背影。突然想,如果當年不是他沒有說那些話,他們會不會不用像現在這麼孤單落寞。
那年默笙大一,期末考前拉了以琛幫她複習高數,以琛正準備周教授的刑法考,雖說老頭平時和藹,出卷卻一向刁鑽,忙得自顧不暇的以琛狠狠訓她:“趙默笙你到底算不算是個理科生!平時上課你都做點什麼?”
“呃,高數課一半和周教授的課衝突,所以……”
“另一半呢?!”以琛好氣又好笑,明明是她非要去上周教授的課,而且,一大半時間她不是睡覺就是看小說,現在卻用這個找借口。
“另一半,我用一半時間想你,還有一半時間……還是想你。”默笙說得理直氣壯。高數教授是個須發斑白的老先生,雖也是風度翩翩,可哪裡有以琛那麼吸引人,默苼上著課就經常神遊到以琛那裡去了。
真服了她!以琛隻好投降:“明天早上七點,圖書館等我。”
第二天默笙竟然起晚了,睜開眼已經六點二十,她一邊晃著鬨鐘喃喃咒罵:“該死的鬨鐘你怎麼可以不叫醒我……”一邊用她最快速度穿好衣服梳洗完畢,背上包準備衝出門,等一下,高數書!桌上沒有床上沒有書架也上沒有!天啊天啊,書啊書啊你跑到哪裡去了?!以琛一定又要訓她!想起少梅昨天說今天要去自修教室複習馬列的,借一下她書吧。
可少梅的床上已經空空如也,她怎麼可以這麼用功?算了,等晚上回來再和她說吧。默笙抓起她桌上的書就跑了。
默笙買好早飯,頂著黑眼圈等圖書館開門時,正好六點五十,看了看表,她如釋重負:“幸好沒晚到!”
這就是趙默笙的時間概念,也許她根本不知道什麼叫遲到。
以琛也破天荒地準時,他抱著厚厚的刑法書出現時,默笙才數了圖書館前的一排地磚。
“以琛以琛,你看我給你帶了茶葉蛋哦!食堂的師傅說他做的茶葉蛋最好吃了,先要把雞蛋煮到半熟,再一個個敲碎,放進砂鍋裡加上茶葉,八角,桂皮……”默笙拿著還冒著熱氣的早飯向以琛獻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