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她又低低的笑了,那時的她呀,什麼都知道,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就好像,那時的她,隻知道人世的殘酷與不公,卻不知道,前途多舛,命運的浪潮,能夠將她淹沒,也能將她高高托起……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她不由一怔,“進來。”梔地推門而入,俯下身子,在她耳邊:“閣主,成了。”語調中滿是抑製不住的歡喜。
她點點頭,梔地又說:“閣主,宮裡派了人來,要把您接回去。” 梔地抬起頭看了看她,眼裡一片驚豔。
此刻,她內心平靜,就像到了“無喜亦無憂”的地步了,有句話叫什麼來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說的就是她這心境,她笑道:“去告訴他們,本主要準備準備,叫他們在大廳侯著。”說完,她對著鏡子,微撫自己的鬢角,斜斜簪上一支步搖,那支步搖,是母後留給她的。約莫兩指長的金步搖,細長的簪身上用頭發絲般細致的銀絲密密地繞出了千枝蓮的圖樣,不凝神看幾乎無法看得出,精致到令人不敢碰觸,連頂尖畫師都要自歎不如;這些如同煙絲般纏纏繞繞的千枝蓮在簪頭那兒彙成一起了,分明就是鳳凰棲息的那片雲霞;簪頭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同樣是精致到令人屏息,通身一片極暖極溫和的那種純粹的色澤,細細地填著些海靛藍的顏色,勾勒出極燦爛的金邊來,眼睛是上好的瑪瑙,翅上貼的是雕著花的翠鈿,長長的尾羽優雅地舒卷著,尾端垂下一串珠子,不過小指尖大小,明月一般的珍珠、揉碎的桃花似的琉璃錯雜著串在一起,最下邊卻是用上好青玉雕的兩片小葉,隱隱的光華流動,說不出的玲瓏可愛;那步搖拿在手裡沉沉的,卻又活潑得像個孩子,微微一動就散出極為清脆的好聽聲響,那鳳凰、那桃花般的珠串似乎都要活了起來,再想一想它在那雲一般堆起來的青絲邊上的風情,便幾乎要醉了過去了。
等她進入大廳時,廳內的人齊刷刷地跪下了,烏鴉鴉的一片,動作整齊劃一,連說話的台詞都是一樣的,“臣等恭迎大公主回宮。”她輕輕掃了一眼,卻沒有看到那個人,下意識地問道:“夜相呢?”下麵一個人回到:“丞相說他有要事在身,不便接大公主回宮。”“國事為重,丞相為國效力,一片忠心,孤能理解。”說罷,她看也不看地上伏著的人,“昭夕和梔地,隨孤回去,若是無事,即刻啟程。”徑直向外走去。
坐在回宮的車上,不禁想起剛剛那位臣子的話,“丞相說他有要事在身,不便接大公主回宮。” 要事?笑話!隻怕要事是假,想避開她才是真,想至此處,她的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凝舒哥哥他,就這麼不願意見到自己嗎,難道十年的師徒情誼,在他眼中,竟一文不值?
就這樣想著,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皇宮。“公主,到了。”宮人催她下車時,她才發現,原來天剛蒙蒙亮。她在心裡輕嘲自己,想見他的心情竟這麼迫切嗬。
眼前的皇宮,跟她離開時的皇宮並沒什麼區彆,雕梁畫棟,瑰麗壯觀,每一根骨架,每一筆色彩,肅穆莊嚴,冰冷精確,一絲不苟。如今的皇宮,隻是多了鮮血浸染,散發著強烈而濃鬱的血腥之氣,四處暗色的塗抹與飛濺,承載著權勢下的無謂犧牲。
她走上前去,推開那扇暗紅的宮門,喃喃的說著:“母後,輕眉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