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蓮生?叫你蓮生好不好?”
“蓮……生……”水鬼愣了愣,嘴巴一張一合,跟著竟發出沙啞的聲音,像是多年沒使用過嗓子的人,突然開口說了話一樣。
“蓮……生……”他說,“我想起來了……我叫蓮生……”
名字叫蓮生,年紀在二十出頭,相貌畫了像,死在月老廟後門外的錦河一段,死的時候恐怕正是某年七夕時分。
姬小彩覺得有這麼多線索,查起來應該並不費力,但事實卻出乎他的意料。
一路問去,他們始終沒有得到有力的線索。
長興鎮是個住戶相對穩定的小城鎮,並不當得通衢要道,途徑此鎮的行賈遊人也就不多,如果曾經有外鄉人死在錦河裡,想必會令人印象深刻,但打聽了好幾戶附近的人家,都說沒有關於此事的印象,可如若認為蓮生是本地人,在這個人口不多,家家戶戶都有些關係的城鎮中,他的死被湮沒在人們的記憶中又顯得更為奇怪。
正午的太陽正烈,姬小彩將蓮生藏到隨身帶著的油紙傘裡,踩著發燙的河堤,到處打探消息。周召吉號稱來幫忙,走了兩處,一看太陽太猛,就腳底抹油了,倒是古泰來始終在旁邊陪著,氣場強大,就算一言不發,也讓人覺得牢靠。
姬小彩心裡一麵覺得太勞煩古泰來,一麵又覺得古泰來如果不在身邊,讓自己一個人查這事,就更會沒精打采,天人交戰,很矛盾。
將錦河兩岸的一些人家都問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姬小彩也忍不住懷疑了,問:“蓮生會不會不是死在錦河裡,而是從其他什麼地方飄過來的。”
古泰來說:“就算屍首飄去彆的地方,鬼魂也隻會徘徊在死前呆的最後場所。”
姬小彩也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但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了:“怎麼會一點都查不到呢?竟然沒有人認識他。”
古泰來想了想,走到錦河邊,彎下身去,口中念了一句什麼,右手食、中二指於河麵上劃了個道符,片刻之後,卻見水麵微微起了漣漪,像有口泉眼在水麵下湧動一般,水紋慢慢起來,古泰來說:“恭請錦河河神。”
水練猛然噴起來,跟著從水裡跳出個身著湖藍衣裳的半大少年來。少年生得很是精神,神情就太傲慢,抱著雙臂道:“來者何人,膽敢不備辦供奉就冒冒失失請本神君出來!”
姬小彩正要開口,那少年看到姬小彩,馬上兩個眼睛都發了光,跳過來說,“好啊,原來是你這小妖抓了我河裡的小傻子,怪不得我昨晚都沒見著他!小傻子,你彆怕,本神君現在就來救你!”兩手在空中一抓,變了杆簪纓槍出來就往姬小彩當胸刺去。
事出突然,姬小彩急抽了妖劍,將那槍一擋,“咻”的一聲……長槍飛天上去了。
姬小彩傻了,少年也傻了,好半天,用力咳了一聲道:“兀那小妖,竟還有點本事!看本神君神拳!”一拳砸在姬小彩身上,竟然不怎麼疼。
姬小彩狐疑地望著那少年。少年被他看得臉通紅,憤道:“本神君隻是心善,想再給你個機會,下一拳你就知道好歹了!嘿呀!”
姬小彩一個手居然把那一拳接下來了。
少年徹底怒了:“嘿呀嘿呀嘿呀!”
沒一拳打得中的……
古泰來從後麵伸個手過來,揪著少年的衣領把他提起來,問:“河神呢?”
他身量高,少年被他提著衣領,根本踩不到地,兩腿在空中踢蹬著罵罵咧咧:“臭道士,妖人,快放開本神君!不然要你們嘗嘗我的厲害!”
姬小彩跑去把那柄飛出去的長槍撿回來,儘可能和善地問:“小弟,你家大人呢?”
那少年氣得一對藍色大眼睛都要噴出火來了,怒衝衝道:“本神君才不是什麼小弟!本神君就是這錦河的河神,堂堂錢塘龍王的幺子廣元!”
古泰來看看姬小彩,姬小彩也看看古泰來。
錢塘龍王有數個兒子,好像確有個最小的,分在外麵管條小河,說起來今年兩百歲都不到吧。
古泰來一鬆手,那少年就跳到地上一把搶了姬小彩手裡的長槍,“蹭蹭蹭”倒退數步,滿臉戒備地:“你們要乾什麼?”又問,“怎樣才肯把小傻子放回來?”
姬小彩這才反應過來,問:“你說蓮生?”
廣元說:“他是本神君罩的人,你們開個條件!”
“條件?”古泰來對廣元勾勾手指。姬小彩太熟悉那個動作了,下意識地捂住了額頭,果然,跟著就聽到廣元一身淒厲的慘叫。
古泰來冷冷說:“求人之前記得先放低自己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