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泰來冷聲道:“你便不用兜圈子了,‘辟水’神珠支撐八百裡洞庭仙氣,令表兄就算再宅心仁厚也不至失了分寸到用此物來救一條凡人性命,更何況依你所言,當日陶氏隻是重病並未亡故,以洞庭君的神力,要救一個重病之人何需用到‘辟水’?”
柳洇風笑道:“道長明察。昨日對道長撒謊,實是因為……”
古泰來擺擺手:“不必多費口舌,直接說實情。”
柳洇風這才收斂笑容,說道:“那我便如實說來。‘辟水’神珠是我族裡一個敗類勾結個外人偷了去,如今那敗類已死,那人卻不知是誰,又逃在何處。表兄當日以龍氣感應而無法感知‘辟水’所在,不得已在城周設陣,但要此人出了城,便能尋得線索,可惜至今未有消息,又因洞庭仙氣未散,我們皆認定此人帶著‘辟邪’尚在城內,隻不知那人對‘辟邪’做了何手腳……茫茫人海之中尋人,於我水族實在不利,如今再有三日,洞庭水域便有大變,我也是沒法子,才不得不用計請道長您援手。”
古泰來聽他說完,冷哼一聲道:“你過來。”
柳洇風並無懼色,走上前來:“如何?”
古泰來出指若疾電,在柳洇風額頭快速劃過,柳洇風悶哼一聲,往後退了半步方才站住了,再看時,他額頭便如同被利刃割過一般,留了個血紅大字“拘”,似刻入骨中一樣深且明顯。周召吉在一旁看了,微微皺起眉頭。
古泰來說:“禮尚往來,這‘拘魂咒’雖不至三日後便發作,日後你慢慢領教即是。”
柳洇風顫著聲音還要硬氣道:“承蒙道長賜教。”
柳洇風走後,古泰來問周召吉:“你怎麼看?”
周召吉似乎還在出神思考剛才一幕,古泰來問了兩聲方才反應過來,說:“我猜,柳洇風還是沒說實話。”
古泰來冷哼一聲道:“他要麼是瞞著人查這事,要麼就是龍族有非避嫌不可的理由……”想了想又道,“先過來吃飯,等下我去城隍處走一遭,城裡打探消息的事便交予你。”
周召吉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師兄也有如此熱心的一天。”
古泰來正抹臉,擦著水道:“今日若是你中了計,我也不會坐視不管的。”見周召吉似有些微怔,他道,“怎麼,覺得意外?”
周召吉誇張地笑道:“哪裡……我是受寵若驚,師兄,我跟你還真是跟對了!”說著就要蹭上來,姬小彩急得上下翻飛,叼著周召吉的衣襟去扯他,嘴裡發出急叫,可惜力氣實在太小,哪裡拉得住。古泰來聽得他叫聲,卻也隻看他一眼,並不阻止周召吉。姬小彩弱小無力,眼睜睜看著周召吉蹭古泰來蹭得不亦樂乎,氣得眼淚都快掉下來,推到麵前的新鮮豆子什麼的一顆都不想吃。
吃過飯,古泰來與周召吉便分頭出去,留下姬小彩一人在房內。他如今隻是隻普通山雞,除了能以人的方式來思考以外,一點妖的能力都沒剩下,古泰來除了臨出門前叮囑他好生呆在房裡及記得吃東西外便沒有旁的話了。
姬小彩等房門關上,便拚命撲扇翅膀跳到客棧窗沿上,從上麵望著樓下古泰來與周召吉經過,眼睜睜看著兩人前後腳出了門,古泰來根本就沒往上看一眼。
回想古泰來從醒來便開始疏遠他,與柳洇風對談的時候,更是將他徹底忽視,剛才又與周召吉如此親密,姬小彩越想越覺得難受。這樣的感覺他活五百年第一次嘗到,既不是被欺負了,也不是受了傷,但就是覺得難受得不得了,還不知道該如何去疏導。他明白自己又一次給古泰來添了麻煩,中了彆人的計,害得古泰來不得不去做些危險的事,他也覺得古泰來因為這個嫌棄他是再正常不過,誰會願意嫁個一點用都沒有還老是惹事的丈夫呢?
可他還是難受,難受得不行!
窗台上飛過來一隻小麻雀,落在姬小彩身邊吱吱喳喳說:“你好呀,大家夥。”
姬小彩半點精神也無,隨便叫了一聲算答應。
那小麻雀很活潑地跳來跳去說:“我是隻麻雀,你是隻什麼呀?”
姬小彩想說妖,想想自己現在這樣更加沒了答話的欲望。那麻雀一跳一跳地蹦到姬小彩身上來說:“你長得真好看呀,要不要娶我妹妹,我妹妹也很好看的。”
姬小彩懨懨地說:“不要,我有喜歡的人了。”
那麻雀說:“我知道我知道,是剛才離開的那個高個子吧。”
姬小彩點點頭。
那麻雀吱吱喳喳笑道:“你好笨,鳥怎麼能娶人呢?人才看不起我們呢!”
姬小彩一聽“看不起”三個字,簡直像被牆磚砸了頭一樣,兩個眼睛都沒神了。那隻麻雀還要說什麼,忽然驚叫一聲,撲扇著翅膀就飛了出去。
姬小彩一回頭,一張網便兜頭罩了過來。有人掐了他的脖子,將他提出來哈哈笑道:“運氣真好啊,竟然能在這裡抓著隻山雞。”
姬小彩心裡一驚,知道自己是遇著白撿便宜的二流子了。如果換做以往,他就算以鳥的形態也能對付幾個普通人,可他如今隻是隻普通山雞……
正想著,卻聽那人“咦”了一聲道:“嘿呀,怎麼脖子上還掛著塊玉?”
姬小彩這才想到古泰來贈他的玉佩還掛在脖子上。那二流子伸手要來解姬小彩脖子上的玉,姬小彩一急,一雙翅膀又扇又打,兩個腳爪也在空中亂抓,二流子吃痛,叫了一聲後死命掐他脖子。姬小彩過去也聽說過,人吃雞的時候要麼抹脖子要麼悶死那隻雞,眼下自己正應了第二條,沒一會果真覺得出氣困難,胸口就像要爆了一樣。姬小彩兩眼金星亂冒,脖子那塊火辣辣的像被燒著一樣,可一想到古泰來送他的唯一一樣東西就要這麼給人搶去,怎麼著都心有不甘,拚儘最後一口氣地將腳爪亂蹬。也不知是不是老天開眼,眼看就要不行的時候,居然一爪子正抓在對方眼睛上,二流子吃痛撒了手,姬小彩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慌不擇路地跳出客棧窗口落了下去。
山雞並不善飛行,姬小彩剛才一番掙紮也沒了力氣,幾乎是直直掉下去,也是他命大,樓下院子裡剛好趴著條大黃狗,姬小彩就掉在狗背上,雖然摔得頭昏眼花,仿似五臟錯位,但畢竟沒有傷筋動骨。
那狗被姬小彩從天而降嚇了一大跳,也是吃痛,蹭地躥出去好遠,姬小彩還掛在他背上,求生本能中以腳爪死死勾住對方皮毛,貼伏到那條狗身上去。二流子大概在窗口看到了,緊跟著便聽到“咚咚咚”下樓梯的聲音,姬小彩再顧不了許多,狠狠抓了那狗一把,大黃狗慘嚎一聲,如離弦之箭般躥出了院落,將二流子遠遠甩在身後。
姬小彩隻覺得渾身都痛,耳旁風聲呼呼,被那狗帶著,左顛右跑,也不知躥到何方。過了不知多久,姬小彩覺得被狠狠顛了一下,再沒有力氣支持下去,從狗身上摔落下來,掉在地上。周圍景致已經看不清了,他在昏過去前卻還記得去確認一下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玉還在不在,看到“否極泰來”還好好掛著,方才鬆口氣,終於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