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賒月飲酒白雲邊(十三) ……(1 / 2)

山雞精要做大妖怪 塵夜 7081 字 11個月前

對目瞪口呆的姬小彩笑了一笑,龍吟又遙遙望了金渲月一眼,最後定格在柳洇風麵上的眼神卻有些微的哀傷。

從初始的震驚到終於反應過來,柳洇風眼中是顯而易見的憤怒,他咬牙切齒問道:“龍吟,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龍吟淡然道:“從你讓龐玉偷珠開始。”

柳洇風聞言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好、好、好!”他連道三個好字,“你明明什麼都知道為何假裝眼瞎耳聾,看彆人被你耍著玩很有趣嗎?我早該知道你們洞庭龍族都是一樣卑鄙!”

於延在一旁聽他侮辱主君,盛怒之下,揮劍斬擊,寶劍劃出銀芒,卻在空中被無形的力量阻止,架在半空。

“於延,你帶水兵退回龍宮。”洞庭君龍吟吩咐道,“這是我王家私事。”

他語聲不高,口氣平和,王者威嚴加之一身迫人仙氣卻可將人輕易壓製,於延縱然心有不忿,依然還是匆匆收兵入水,很快消失不見。跟著,龍吟隻是伸手一指,一直呆立一旁的方刑便失去意識昏倒在地。

柳洇風冷笑道:“怎麼,你還怕你龍家的醜事被外人知曉?你洞庭龍族有臉做,難道就沒臉認嗎?”

龍吟歎然道:“當年確是先皇虧待於你兄長,我並不怕外人知道,之所以一直都沒點穿你,也是希望能暗著幫你一把,但你不該拖其他人下水,篡改天命,陷害他人,洇風,你們兄弟情深是好事,但你做事未免太沒有輕重。”

他這一番話說得語重心長,奇的是,對柳洇風偷盜寶珠之事不僅沒有責怪,反有助其一臂之力的表態,並且顯得對柳洇風看得極重。

姬小彩在古泰來懷裡左右張望,腦子暈乎乎,卻也想到之前還是周召吉樣子的龍吟說過,他喜歡的那人不僅不懂事,還常被人說居心叵測,聽起來與柳洇風竟有幾分相似。

柳洇風卻惱羞成怒:“不要做出一副仁愛大度的樣子,你們父子一門全都一樣,當初無緣無故抽我兄長龍筋,如今還想怎樣!”

龍吟看向金渲月:“我已說了,當年之事確是我父王之錯,如今他早已化骨,你真要追究的話,父債子償,便來找我吧。”

柳洇風聽了卻愣了一愣,隨後冷笑道:“是啊,父債子償,你以為失了‘辟水’,你能逃得過天庭責罰?到時候彆說是洞庭龍君做不得,恐怕你一輩子都要被發配到窮山惡水之地,永世不得翻身!”

古泰來這時候卻走上前去,將手中寶盒放至龍吟與金渲月之間的草坡上,且就放在柳洇風腳邊不遠,跟著退回來道:“寶珠物歸原主,誰取誰舍是你們家務事,我與小彩不便參與。”轉身要走,卻聽背後一身“站住!”

回頭看,是柳洇風憤憤道:“我今日奪寶離宮之事,怎能隨意留下活口!”

姬小彩一聽緊張起來,古泰來卻不以為然道:“憑你的實力,還贏不了我!”

柳洇風道:“沒有打過怎麼知道?”

一直沉默不語的金渲月這時候卻開口:“洇風,這一顆並不是‘辟水’。”

柳洇風猛然吃了一驚:“怎麼不是‘辟水’?這寶珠光華璀璨,通體散發洞庭仙氣,可養水土,活死人,除了‘辟水’還能是什麼?”

金渲月麵上看不出表情,隻冷然道:“‘辟水’若失,就算憑洞庭君仙體支撐也不會撐過數月,洞庭水域還未有變化,他現在又在你麵前出現,更證實了這一顆不是‘辟水’。”

柳洇風細一思考,似認為金渲月說得有理,不由更是惱怒,罵道:“姓龍的,你好詐!”

龍吟麵色僵了一僵,開口竟似有些疲倦,沉聲道:“這一顆雖不是‘辟水’,卻也能救你大哥性命。”

柳洇風冷笑道:“你真當我是傻子?世上除了‘辟水’,還有什麼神物能救我大哥一命!”

金渲月道:“龍丹。洇風,這一顆是千年龍仙的內丹,的確可以救我一命。”

柳洇風愕然轉過頭去:“大哥你說什麼?什麼龍丹?”

古泰來說:“涇河太子說得沒錯,這一顆便是千年龍丹,確能助他重新化龍。”

柳洇風混亂無比:“什麼龍丹?化龍?什麼涇河太子……哪裡來的多的龍丹?”

古泰來道:“金渲月不是半龍,是龍。多年前,洞庭三公主遠嫁涇河太子為妻,世人傳言涇河太子殘暴無道,龍女被迫放牧涇河灘,巧遇進京趕考的書生柳毅,泣血成書,托其帶回故鄉娘家,哭訴自己遭遇。柳毅傳書至洞庭,洞庭君念及與涇河君多代姻緣,想要息事寧人,其王弟錢塘君卻勃然大怒,領兵救出三公主,誅殺涇河太子,並成就三公主與柳氏一門數代姻緣,傳為美談。但是,仙妖二界傳言當年涇河太子法力高強,錢塘君並不能敵,真正誅殺涇河太子的並非錢塘君,而是洞庭君本人施計而為,是以涇河太子死前怨氣衝天,以己為咒,必要托身柳氏後代誅滅洞庭全族,一雪前仇!”

“為解涇河太子血咒,那位洞庭君想儘辦法,但血咒太過毒辣,最終他散儘仙元,方才施得封咒於自己女兒身上,自此後,柳家每代必會產出一對雙生子,其一為半龍,另一則為全龍,全龍即為承繼涇河太子血咒者,但因洞庭君仙力,無不先天不足,並且活不過五百歲化成真龍。先代洞庭君抽我龍筋時,我已活過五百歲。”金渲月淡然道,仿佛所言所述皆是與己無關之事一般。

柳洇風目瞪口呆,結結巴巴:“就算……就算哥是什麼血咒繼承者,憑什麼什麼錯都沒有,便要你承受這種懲罰!哥才不是什麼涇河太子!”

金渲月道:“我意圖殺害先代洞庭君,但失手了。”

幾如石破天驚,不僅柳洇風愕然,連龍吟都吃了一驚,沉思道:“難怪先父忽然抱病……”

金渲月道:“不管先代恩怨如何,洞庭一門欠我涇河一門數百條命不假。昔日涇河太子死時,涇河千裡飄血,百裡浮屍,何等淒慘!我如今隻要你們區區一條命即可,說起來還是便宜了你們!”他平日溫文爾雅,說話有禮客氣,此刻亦聽不出有些許波動,但一言一句,皆似刀劈斧砍,鑿入人心,叫人不寒而栗。

柳洇風如同個迷惘的孩子,叫道:“哥……”

龍吟苦笑一下,方道:“我早知天理昭昭,報應不爽,本欲將龍丹直接交予你們,隻恐你們不信,這幾月來本也是偽作尋找,沒想到卻讓洇風動了這樣的腦筋,如今真相大白也好,洇風,你還不拿我龍丹去給你哥。”

柳洇風喃喃自語:“你……你的龍丹……”

金渲月卻笑道:“如此便多謝了,待洞庭君你仙體破滅,往後你洞庭龍族與我涇河一門的宿世冤仇,便一筆勾銷。”又道,“洇風,還不快將龍珠取來,我好服食他內丹,化為真龍,從此我們愛上哪兒就上哪兒去。”

一連喊了數聲,柳洇風卻像僵了一般動也不動。

“沒有龍丹的話,他會灰飛煙滅……”柳洇風像是喃喃自語,“這與死與發配都是不同的,灰飛煙滅了就沒有了……”

金渲月沉聲道:“洇風,你舍不得他灰飛煙滅,就舍得我嗎?”

柳洇風慌張道:“不是這樣的!”

金渲月說:“那還不拿來!”

柳洇風顫了一下,彎腰撿起那個盒子,他動作艱澀,仿佛這一個小盒有千鈞重,拿起後已是一頭汗水,卻再不能邁出一步。

龍吟隻是看著他,目不轉睛,就連姬小彩都看得出他眼中深情厚意。

古泰來說道:“身為一湖之主,仙界龍君,為一己私情連命都不要,值不值得?”

龍吟卻灑然一笑道:“龍某自問身為一湖之君至今從未失職,‘辟水’安在,百姓安居樂業,生活無虞,龍某就儘到了身為龍君的職責,至於龍某的命要如何處置,他人恐無資格質疑。”他半閉了眼睛又道,“古道長當年不也走了同樣的路嗎?”

姬小彩猛然抬起頭來:“道長,他說什麼?”

古泰來摸摸姬小彩的頭,權作安撫,又笑道:“說得也是,橫豎你已決定了,灰飛煙滅之後也不會有後悔的機會,後會無期。”

“後會無期。”龍吟道,“洇風,你還遲疑什麼,昔日我洞庭龍族虧欠你柳家,虧欠你哥哥,今日便是你我兩家恩怨一筆勾銷之日。”

柳洇風愣了半晌,忽而恨恨道:“憑什麼!憑什麼要承你的情!”他怒罵著,猛然將那盒子砸到龍吟身上,“你的臟東西,我們柳家不會要!”

轉過頭,對著金渲月卻似做了錯事的孩子般,低低道:“哥,這事本來與他就沒什麼關係。”見金渲月不言不語,麵色冰寒,他咬咬牙道,“哥,是我沒用,如果隻有內丹才能保你一命,就用我的吧!”他說著,運氣於腹內龍丹處,慢慢吐息,從口中逼出一顆珠子來,他的內丹果然不如龍吟的仙氣奪魄,卻也光彩熠熠,仙氣流轉,“哥……”他討好地走過去,將手掌攤出。

龍吟大驚失色,疾步上前,卻叫古泰來拂塵絲一張,如繩索蛛網,牢牢困住,動彈不得。

金渲月低頭看了那珠子一會,抬起頭來是已是滿臉冷意:“這就是你對我的情誼?寧可自己死也不要他死?寧可選擇他也不要我?”

“哥……”

“柳王爺,您彆抬舉在下了,我金渲月姓金,哪裡高攀得來您這樣出色的胞弟。”金渲月說著,看也不看柳洇風和他掌上龍丹一眼,轉身輕飄飄拂袖而去。

“哥!”柳洇風大急之下,伸手去抓金渲月的手,明明近在咫尺,他五指卻似什麼都未觸碰到一般,從金渲月手臂中穿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