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離離原上一隻鳥(七) 姬……(1 / 2)

山雞精要做大妖怪 塵夜 4219 字 11個月前

姬小彩是眼睜睜看著古泰來從自己麵前消失的。

一開始還能聽到聲音,看到他從地窖裡爬出來時搭在窖口的胳膊,他想上前去拉古泰來,然後他的手穿過了古泰來的手臂,跟著手臂也好,人也好,全部都消失了蹤跡,連一點痕跡都不剩。

姬小彩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看,還是那樣。他試著叫了幾聲,自然沒有收到古泰來的答複,廢墟還是那座廢墟,青草猛長,日光下鮮豔得晃眼,同行的人卻已經少了一個,而對姬小彩而言,又不隻是少了一個人那麼簡單,古泰來一不見,姬小彩安全感與信心來源都沒了,心裡空落落的一塊,既著急,又焦慮,且惶恐。

姬小彩從小性格文靜,不擅武,愛擺弄花花草草,廚藝刺繡之類的東西,在以實力決定地位的妖界,沒少受人欺負,虧得他家在鳳鳴山還頗有地位,幾個姐姐也厲害,才能平安長大到現在。他也知道,對妖而言,尤其是男子,自己不僅弱甚至古怪,他吃素,接受不了將撕裂、噬咬、吞吃其他妖怪當做稀鬆平常,乃至追逐血腥的妖之本性,他也不願意改變自己的這種“軟弱”。雖然過去也曾想過要變強,但那更多是為了響應親人的期待,他肯走出家門曆練,亦是因為“孝”字當先,直到遇到古泰來,喜歡上古泰來,覺得自己拖了後腿,他才猛然醒悟過來,自己一直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他開始努力,開始鍛煉自己,看起來他有了些長進,每次幫助古泰來擒鬼抓妖的時候,他也能發揮作用,普通妖鬼在他麵前占不了好處,但是一旦當古泰來不在身邊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是那麼弱小,那麼沒用,他過去之所以能放開了手去抓鬼拿妖,是因為古泰來總是在他身後,一旦發生了什麼,古泰來能替他乾淨利落地收拾完一切。但是這樣強大的古泰來,現在卻在這謎一樣的廢墟中失去了蹤影,生死未卜……

姬小彩心跳得飛快,甚至雙膝發軟。再過半天就是初七了,如果不能儘快找到古泰來,後果不堪設想,還有他的大哥與周召吉,現在或許也在某處等著他去救援。

姬小彩默默念著古泰來教他的“清心咒”,拚命告訴自己要鎮定下來,一切還未到最糟地步,相信還有轉機!

他將劍緊緊握在手上,等到腦袋裡不再暈暈乎乎,方才定定神,跳入那地窖去。古泰來是在地窖裡失蹤的,他自然要最先查探此處。

陰暗的地窖裡還是有著揮之不去的黴味,但已沒有古泰來的蹤影。姬小彩從頭至尾來回走了幾圈,地上厚厚的灰塵間殘留著古泰來的腳印,他見到被擱置在角落的壇壇罐罐,其中有一口似乎曾單獨放開,因為灰地上留著一個嶄新的圓形印跡,但在那圓形印跡中央又疊著長條形的印跡,像一張符。

姬小彩蹲下來仔細看過,甚至貼近地麵去嗅聞,他確定那是一張符,也覺得一定是古泰來拿走了它,而唯一能在此處放置符咒的,隻有周召吉,換言之,周召吉與他大哥或許也曾經在這間地窖裡呆過。姬小彩四處敲了敲牆壁,並未發現有什麼機關或是暗室,確實,古泰來失蹤的跡象也並不是靠機關之類,那是毫無疑問的術。

姬小彩驀然想起小時候聽母親說過的故事,在曠野之地,總有一些妖怪,他們並不強大,甚至弱小,數百數千年都隻停留在一個地方,一動都不能動,他們唯一的能耐是製造出虛幻的場景,將人們引誘入自己肚內,然後吞吃乾淨。姬小彩不由得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就是在那樣一個妖怪的體內,而這座看起來安靜又安詳的廢墟,其實是不是就是個活體呢?

姬小彩爬出地窖,坐在一旁的地上,開始苦思對策。他先試著用妖術借助古泰來的物品追蹤他的蹤跡,然而他以妖力幻化出的術鳥隻在空中茫然地兜著圈子,似乎找不到方向,跟著便“撲哧”一聲,化作青煙散了,毫無疑問,不是有人在乾涉他施法,便是古泰來現在所在的地方與姬小彩所在的地方無法互通有無……

姬小彩又試著請出土地或是山川溪流中的神靈,但正如一早所預料到的,誰都沒有給他回複。天地都如同啞了一般,姬小彩抬頭看,太陽仍然懸掛在他們剛進來時看到的地方,仿佛一寸都未移動過,這是一個完全靜止的世界。

姬小彩一麵焦急,一麵卻措手無策,深切痛恨自己的無用,又要努力鎮定下來,希望能看出些端倪,捕獲什麼線索。他在這樣矛盾的心情中,未曾注意到四周漸漸彌漫起的薄霧,等到注意到的時候,霧氣已經遮蓋了天幕與四周,顯得時間如同黃昏一般,日光被遮掩,隻有昏昧薄弱的光線射出,姬小彩如果變作真身,此刻便是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他在那樣的昏沉中,一點不敢動彈,以妖力布下身周結界,執劍戒慎地觀察四周。

從不遠的地方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草地被踩踏的聲音一點點靠近,姬小彩額頭的汗都滋出來,掛在眉角,一點點下滑,帶出微癢的感受,他卻不敢伸手擦一下。

來的並不知是人是鬼是妖,姬小彩幾乎感覺不到對方身上的氣息,他已經靠近到了自己身前,站在結界以外,看著姬小彩。

姬小彩的眼睛霎時睜大了,聲音裡都掩不住的帶上顫抖:“你……你是誰?”

站在霧氣中的人與姬小彩有著一模一樣的臉,相仿的身高,甚至也拿著姬小彩手中執著的妖劍,唯一不同的是姬小彩穿著一襲樸素的淡褐色衣服,而對方的身上卻罩著一襲簡直如同燃燒著的火焰一般明豔惹眼的紅色曳地長袍,他看著姬小彩,用與他音質一樣卻沉穩得多的聲音道:“我是你。”

***

“死了?”古泰來略偏頭,用手將指著他的劍刃推開幾分,“周召吉如果死了,我不會不知道。”

姬嵐野挑起眉毛:“哦?你們倆什麼關係?”

古泰來反問他:“你以為呢?把劍收起來如何?”

姬嵐野懶洋洋道:“我為什麼要放過迷惑小彩的人?”

古泰來糾正他:“第一,我喜歡小彩他也喜歡我,談不上誰迷惑誰……”劍刃又逼過來,在他脖子上的創口處慢慢割磨,傷口被拉得更深,剛剛止住的血又開始溢出來,古泰來低頭看了一眼,說,“我們兩廂情願。”

姬嵐野冷然道:“你配不上小彩。”他盯著古泰來,“你身上有那種氣味,一定曾經做過極不好的事情!”

古泰來眼神閃爍,停頓了片刻方道:“我過去是怎樣的人並不妨礙我與小彩的關係,他不介意。”

姬嵐野冷笑:“你告訴過他嗎?你有膽告訴他自己做過什麼嗎?你身上的死臭氣那麼重,你到底殺過多少人?再者,你以為就憑你一句話,我就會將最寶貝的弟弟交於你?”

古泰來直視回去:“我自然會告訴他,雖然不是現在,這是我們倆之間的事。還有,小彩可以自己做主與誰在一起。”

姬嵐野翹起唇角:“你不敢告訴他,小彩心腸那麼軟,知道你的真麵目一定會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