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活屍朝著宿聿的方向嘶吼了一聲,鋪天蓋地的陰氣衝來,宿聿感覺皮膚都要快被撕裂了,痛感充斥著他的大腦,喉間湧出的熱血被他一口噴在了活屍的臉上,活屍被鮮血迷得動作遲緩,而宿聿的另一隻手卻沒停下,熟稔於心的手印在他的指尖凝聚成脂白色的印記,勾畫至最後一筆時,手印頓時成形。
活屍體表的活蟲發出刺耳的嚎叫,宿聿的手摁進活屍的臉部,阻止對方吼叫地壓住對方的牙口。尖銳的牙齒刺入少年的虎口,鮮血頓時破開皮膚流了出來,活屍在食到鮮血的時候,渾身的肌肉迸張,青筋一條條凸起,可宿聿完全沒停下。
張富貴在狂風中抬起頭,就看到鎖鏈的儘頭處,一個巨大的手印懸浮在少年與活屍的上方。
活屍猩紅的眼睛出現些許呆滯,它看著高處浮現的手印,眼底的癲狂一點點退去,它目不轉睛地看著,而就在這個時候,少年的手卻一舉壓下,高處的手印隨同他的動作,如山傾倒般壓至活屍的麵門上。
宿聿一手猩紅扣在活屍的頭上,將它徑直地按進了水裡,體內調轉的陰氣順著掌心一把打入活屍的腦門。
宿聿壓在活屍身上,七竅血流不止,他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內的骨頭似乎都碎了,但敏銳的直覺告訴他此時此刻他不能有絲毫的放鬆,一旦放鬆就會給對手反咬自己的機會……他強撐著意識起來,忽略丹田圖騰強烈的反抗,再次調動體內的陰氣。
他垂眸看到活屍體內的墨點還在活動,“還沒死啊?”
張富貴靠近的時候,就看到少年道士渾身血汙地跪在霧河岸邊,單手拎著著活屍的頭,見對方動一下,他就抓著它的腦門在地麵上叩擊,河岸邊到處都是血,分不清是少年流的,還是那活屍體內的腐血。
打了幾下,活屍體內的墨點不動了,但它的身體還保留著些許意誌。
“道長?”張富貴手腳發抖地湊上來。
少年渾身都是血,聽到聲音的時候才睜開眼睛,他痛得要死,從岸邊爬起來的時候感覺身體裡斷裂的骨頭都在發出尖銳的抗議,但他沒停下來,身上的血滴落在勉強能動的活屍身上,拎著對方後頸拖了起來。
一動,身體的骨頭發出脆響。
可他還沒死。
少年內觀識海,看到體內丹田的圖騰萎靡了起來,像是被掏空所有,連一直睜開的眼睛都閉上了。
宿聿說不出來,但一想到受製於這圖騰,他就有種說不出的厭煩感。
隨著那雙眼睛閉上,宿聿眼眶也感到酸澀,眼皮傳來沉重感,他卻沒有不高興,反倒有種‘這東西原來也有弱點’的想法。
“……能動嗎?”宿聿掃向張富貴。
張富貴被那雙布滿淬紅金絲的眼睛嚇到,“能、能。”
這景況血腥恐怖,張富貴見過其他野鬼在少年手下灰飛煙滅,卻也沒見過這種。他低頭看著捆在自己腳踝上的鎖鏈冒著猩紅的血氣,他不知道自己一個修為沒有的小鬼怎麼在這樣的環境下活下來的,但他知道這一定跟對方離不開乾係。
宿聿鬆開手,整個人脫力地跪在在地麵上,很快他又重新站起來,一雙眼睛布滿金絲,“把它拖過來。”
張富貴急急忙忙地拖起活屍,膽戰心驚地跟著少年,眼看著對方走到了霧河邊處。
在逃命的慌亂中,張富貴已經分不清他們到底到了哪個地方,見著眼前這條怎麼走也躲不掉的霧河。他眼中的畏懼多了幾分,隻是這一次靠近,他忽然察覺霧河邊上的景況與他們原先見到的好像不太一樣。
水流更湍急了……他艱難地拖著活屍,忽然間,他看到眼前的霧氣豁然開朗,像是拉開帷幕徐徐散去,聲音從迷霧中傳來,隨著他這麼一想,眼前的景況似乎越來越清晰,他看到霧河周遭的霧氣好像散開了不少,緊接著一雙雙眼睛出現在他的麵前——那是飄蕩在霧河邊的野鬼。
“鬼!!!”張富貴:“大鬼都在這!”
宿聿在疲憊中順著他的眼睛看去,視野的白色煙河湍急迅猛,四周的聲音似乎一下就嘈雜起來,他剛想往前幾步,忽然被身邊的張富貴拉住,就聽到張富貴急聲道:“瀑布,道長前麵是瀑布!”
霧河到儘頭時飛流而下,水流如此湍急,那是因為水流到了儘頭,數十丈下方是一個巨大的深潭。
深潭上方濃霧彌漫,影影綽綽,但自深潭處散發出來的壓迫感讓張富貴停住了腳步。
南塢山有大鬼廝殺的傳聞,張富貴從未見過,但此時此刻,他看著霧河底下的幾十隻凶祟,他感覺渾身冷到了極點,連半步走向前的勇氣也沒了。
“道長,我們……”張富貴有點害怕,就一個活屍已經差點讓他們沒命,要是被底下的凶祟注意到他們,一起上估計就能把他們撕了。原以為解決了活屍就萬事大吉,可誰知道他們這是從一個坑走到了另一個坑。
宿聿沒說話,他身上的傷口流血速度稍緩,將坑底下的情況一覽無遺。視野中的眼河出現了斷流,像是受到某些指引直直垂下,他沒有再往前走,而是看著底下懸浮的幾個身影……應當就是張富貴說的凶祟。
而就在這時候,他忽然看到霧潭裡裹挾著好幾道異彩。
與白色陰氣不同,那幾道異彩與最初在南塢山口見到的修士相似。
“有人——”張富貴定睛一看,果真在他們所在的霧河下方看到了是十幾個修士身影,他聲音中不覺帶著幾分欣喜,“是、是修士!南塢山口那群修士。”
修士……宿聿冷眼看著底下躍動的身影,沒有說話。
這時候,身邊的活屍似乎再次動了一下。
宿聿偏頭,看到了活屍以內的墨點又開始湧動。
張富貴喜出望外,這裡這麼多大鬼凶祟,靠道長肯定是不行的。但是有其他修士就不一樣了,下麵那些修士可是大名鼎鼎的宿家修士,隻要他們緊跟著這群修士,就一定能從霧河這個鬼地方逃出去。
他正欲跟宿聿說明狀況,“是宿家修士,道長,我們可以出去了!”
“你覺得他們會帶你出去?”宿聿道。
張富貴愣住,乾巴巴地道:“……那不會,但是我們可以跟著他們啊!”
“你以為我們怎麼進來的?”宿聿淬著金絲的眼睛微微一斜,看著遠處與凶祟纏鬥的修士,語氣平靜:“南塢深山裡的風,要怎麼吹到山口?”
張富貴在南塢山外圍待了幾十年,見過很多大風,確實沒見過像那股將他們卷進來的風,“可被卷進來的也還有好多修士,他們……”
宿聿隨口道:“誰知道,可能在墓裡喂了活死人吧。”
那些修士跟他們一樣,隻是大世家占領南塢山的隨手可用的棋子。
張富貴經宿聿這麼一說,腳底生起一股寒意,世人不是說修士都是正義凜然、匡扶正道的大善人嗎,怎麼會……
忽然間,身邊的少年道士身形稍動,緊接著一腳把活屍踹入了霧河下方。
張富貴:“!”
“不是說對我的血感興趣嗎?”宿聿看著活屍摔落至霧河下方,惡劣道:“我看看它們多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