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他的遠方表哥,好不容易才請到的!
魏河麵不改色,點點頭。
徐之衍暗喜,表哥不愧是聖上眼前紅人,竟然如此處變不驚,見親不熟。
晏長珺頷首,又問:“那麼,是什麼見不人的勾當?”
這是她的田宅土地,一切處置決定,自然都要要由她來做。
魏河清了清嗓子,一邊示意旁邊的小太監,“去,把車上的人帶下來!”
趁著這個間隙,晏長珺閒掃了一眼賀鏡齡,看她淡定,不免挑眉問道:“賀大人,可有什麼好說的?此事若為真,你可是官位不保——”
威脅之意挾裹在清音中。
賀鏡齡喉嚨滯澀,“臣豈敢有那麼大的膽子,侵占殿下田宅。這些事情,一定多有誤會。但是,如果殿下聽信他們的話,臣也覺得沒有什麼……”
說著說著,她竟然又乖順地垂下頭。
遇事不決,就賣慘。她總不能上次苦肉計失敗,這次還失敗吧?
晏長珺心中泛起一陣莫名感受,她收回視線,看向那幾個太監。
小太監從車上拎出四個人來,搖搖晃晃跌跌撞撞,一下車便也嚎哭個不停。
“公公,公公,我們再也不敢了!”
“保證沒有下次了……”
魏河冷哼一聲,“前幾天同樣的事,你們不這樣;怎麼,今日見到殿下就又成軟腳蝦了?”
晏長珺饒有興味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今日的確熱鬨——儘管祭祀徹底壞了。
但,或許根本就沒這事。她唇畔噙著意味不明的笑。
“魏公公,說來與本宮聽聽。”她淡聲開口。
魏河忙諂笑,開始解釋:“嘉琅殿下,是這樣的……”
在他講述中,晏長珺逐漸明白。
原來這些被押解下來,頭發淩亂麵容淒慘的家夥,是他的手下。和城狐社鼠——即是那些打聽彆人“陰事”的流氓無賴——勾結在一起,去敲詐勒索各種官員、公報私仇,結果東窗事發。
他的手下,還有那些相乾的城狐社鼠全部都招了。
魏河還聲稱他要好好約束手下,斷不能讓這種事情壞了他們太監名聲。
聽著,裴縉打了個噴嚏。許是秋風太冷了。
“是以,咱家就帶著這幾個最為刁鑽的歹貨,”魏河吊著他那又尖又細的嗓音說話,“來挨著挨著指認……比如,他們又收這些人的好處!”
言罷,他還抖出一張單子來,“這上麵可就是他們的單據,前麵還挨著挨著用朱砂打勾呢!”
“讓咱家瞧瞧,你們這次約好的是什麼?”
眾人心跳如鼓。
在徐之衍驚訝的目光中,他的表哥,吊著極其熱忱的聲音,說著最冷漠的話:
“如意雲紋太師椅?”魏河皺眉,放下單子掃眼過去,相當詫異,“可不就是那把!”
之後事情便簡單許多,暝色四合,眾人的情緒都低落。
嘉琅殿下本是來參加祭祀,結果搞來搞去卻是自家駙馬身陷泥淖。礙於天家顏麵,晏長珺隻是讓各人散去,並未當場對徐之衍做出處置。
徐之衍灰溜溜地躲進棚屋裡麵候著,忽然門口“嘎吱”一聲。
映入眼簾的,便是他那大仇人大冤家賀鏡齡。
他抽動了下嘴角,“賀鏡齡,你滿意了?”
無恥的小白臉。
“真不枉是你這種畜生!天天就想著覬覦不該屬於自己的地位!”徐之衍破口大罵,“你哪怕是拿錢哄了那些城狐社鼠,也不能長久!”
賀鏡齡聳聳肩,“的確,那些城狐社鼠,隻要你肯大方給錢,他們不就聽你的了嗎?”
是嘛,她最近窮得連香都熏不上。
徐之衍冷哼一聲。果然,那些家夥的脾性如此。
“但可不是這樣——”賀鏡齡忽而衝著他笑,“光是他們招供也不夠啊,今天這事,還是看你表哥的意思,你覺得呢?”
她這兩天著急進宮,腳不沾地,大抵是為了今日。
魏河的確是徐之衍表哥,但那人的性格她早有把握,而她又和皇帝攀上所謂親戚關係,孰輕孰重,魏河做出選擇,幾乎一念之間。
徐之衍驟然睜大瞳孔,這才意識到賀鏡齡這話背後的意思。
“你,你……”徐之衍感覺胸悶氣短,喉間堵著一口腥氣,“豎子,狗賊,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
前麵還有些晦澀,到了後麵,徐之衍便徹底撕開文人麵皮,滿口“你爺”“你娘”雲雲。
賀鏡齡沒吱聲。
徐之衍順了口氣,忽然想起眼前這豎子就是個女戶錦衣衛——靠姐姐蔭蔽罷了,家中長輩就隻剩個娘,他便又罵了起來。
“你這沒爹教養的,怪不得如此狹隘!就靠你那娘……”
他罵得口乾舌燥,見賀鏡齡遲遲不說話,冷笑:“怎麼,無話可說了?”
“有話。”賀鏡齡認真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指,她在極力回想一些直播時彈幕時教她罵人的話。
徐之衍不解:“什麼?”
“你也罵夠了,那該我了,”賀鏡齡不再擺弄她的手指,複而湊近,笑嘻嘻道,“你爹個死吊。”
對子罵父,真是豈有此理!
“你媽當初應該把你當月經流掉——”
月經、月事,記憶瞬息湧來,重返到那日他被拒於廊下。
他猛地噴出一口血來,猩紅顏色讓他戰栗不止。
怎麼,怎麼可以說出來?
轉瞬間,他抽搐了片刻,沒了氣息。
賀鏡齡看呆了。
竟然就這麼死了?不愧是《帳中卿色》裡麵簡介都沒有混到兩個字的炮灰哥。
有點脆弱。
正當賀鏡齡思考如何處理這具屍體時,棚屋的門霍然洞開,紅色人影橫在門前,擋住大半天光。
霎時明滅晦暗。
賀鏡齡心裡麵一咯噔。
天娘啊,她又死老公了!
晏長珺怔愣片刻,眸光微閃,看向靜止的男人和心虛的女人。
又要當寡婦了。
畢竟害死彆人老公,賀鏡齡知道晏長珺不搭理自己理所當然。
晏長珺出來後,隻對裴縉說了話:“今日雖然駙馬有錯,但錦衣衛也要嚴加約束。”
裴縉連連點頭稱是。幸好他今日表現不是太明顯,甚至還幫賀鏡齡說了話。
“這當值之事,不能鬆懈。衣冠袍帶,都要警惕著,免得他們招搖蒙騙百姓,再出現今日之禍事。”
裴縉接連點頭應聲。
囑咐完後,晏長珺隻深深地看了一眼賀鏡齡,看得她心虛。
對不起,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待到晏長珺轉身往馬車走後,裴縉便壓低聲音數落起賀鏡齡來:“雖然嫌疑冤情是洗清了,但你自己也要注意著!”
賀鏡齡胡亂答應著,這會兒裴縉倒是和她一條心了。須知,之前在官衙裡麵可不是這種表現。
“比如,這上值的腰牌,明日一定記得帶上!” 言罷,裴縉便大闊步離開。
腰牌,腰牌?
賀鏡齡這才猛然想起此事——
她回身,卻發現公主的車駕還在準備啟程,想也未想,她便開口問璿璣:“姑娘,在下的腰牌許是落在公主府,可否讓在下跟從一路?”
說來奇怪,晏長珺的車駕什麼時候又多了一輛?
還不等賀鏡齡思索這個中緣由,那霜白的轎簾又忽而掀起,幾根纖長俊秀的手指撐著簾。
燭火微光氤在那張穠豔流丹的臉龐上,目光炯炯如炬。
“當然可以——”晏長珺勾唇,笑得了然,“畢竟是,本宮留了賀大人的牌子。”
賀鏡齡心口猛跳,她轉身欲逃,卻被璿璣堵住——
嗯,書中,武力,天花板。
哈哈。
她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誰讓她被留了牌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