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麵了彆的科班出身的人。
男主男二確定好,其餘配角也基本訂下人選,但是有個角色卻遲遲定不下來。
那就是女主身邊的幕僚兼男寵趙思桓。
這是個思維縝密、麵慈心狠的角色。他假意靠近女主,攀附她、依賴她,實則是利用女主打擊男主,最後陷害女主,實現自己擾亂墉國國政的目的,可他卻智謀不足,最終被男主和女主識破奸計,在公主府自焚而亡。
麵試從早晨到晚上,孫導感覺眼睛酸澀。
來試戲的青年演員很多,可他們總是少點東西——
眼神不夠老辣滄桑,沒有故事感。孫導需要的是那種二十出頭的年紀,四十多歲的眼神。
副導演說:“要不今天先到這裡,明天再說,明天還有幾個線下麵試的。”
孫導是個今日事今日畢的性格,翻著工作群。
“我記得還有個試戲視頻來著,反正是最後一個了,看看怎麼樣吧。”
副導演笑道:“我勸您彆抱太大希望,我太清楚這些網劇演員什麼情況了……”
畫麵中,青年穿著淡青色長袍隨意依靠著軟墊,發絲垂落,姿態慵懶散漫,周圍是散落的酒杯。
青年抬眸對上鏡頭,他的眼睛很黑,黑到如同化不開的深夜,沒有絲絲生的味道,仿佛經過波瀾歲月燃燒後殘留的灰燼,風一吹就散了。
對世間萬物沒有任何留戀。
然而下一秒,青年又換上羞赧的微笑。隨意抓起一把圍棋棋子,黑子顆顆從指縫間掉落,砸亂桌上的棋盤。
他姿態極其卑微,一點點匍匐著,往前爬了兩步,將額頭抵在地板上,聲音喑啞。為了達到複仇的目的,他能舍棄生命,尊嚴又算得了什麼?
“公主誌在天下,奴……苟活於這世間,不過是攀附公主的野草,乞求公主垂憐的可憐蟲罷了。奴願此生侍奉公主,哪怕您將我當成一枚棋子。”
話畢,他小心翼翼抬起頭,望向鏡頭的眼睛多了狡黠,揣摩著對方的想法眨了兩下眼睛,仿佛在思考自己下一步動作。
猥瑣、狡詐、可憐……各種氣質混合在他身上。
他年輕的身體裡住著某個蒼老的靈魂,這個靈魂經曆過亡國滅族之災,體驗過親人死彆之痛,從屍山血海的地獄中爬回來,在新國家各方勢力傾軋下艱難生存、複仇。
視頻停止前的那刻,青年的眼神亮如鬼妖,讓孫導毛骨悚然。
“就是這種感覺!就是這種感覺!趙思桓就應該是這樣的!!!”
孫導抱著手機激動地直拍腿,拖著進度條反複看。
執行導演從一堆報名表裡翻出商瑥的信息,恍然大悟。
“我說他怎麼看著有點眼熟,是前段時間大火的武俠劇男主?”他向來對低成本網劇沒什麼興趣,隻是偶爾掃一眼,畢竟他們選拔演員的標準是看演技。
“我差點就因為偏見,錯過了一株好苗子。”
孫導笑道:“你看看,偏見要不得!”
*
商徹這次的身份是哥哥的小助理,為了避免麻煩,他特地戴上口罩和黑框眼鏡以做區分。
送商瑥進劇組,正好遇到遇到王顧,他帶的藝人在劇中飾演長公主的其他男寵,戲份比商瑥還要少,屬於出場沒多久就被噶的炮灰。
商瑥不想生事端,把鴨舌帽的帽簷往下壓了壓,快步走開。
王顧三兩步上前攔住商瑥,“喲,果然是紅了哈,連老同事都不願意打招呼。”
他扭頭對身後的年輕小夥子道:“這是你商瑥哥,你進公司之前他就解約了,多多向人家學習啊,人家很厲害的,拍個網劇就能紅。”
小夥子點頭哈腰,怯生生伸手過來。
“商哥好,我叫梁毅,請多多關照。”
商瑥不願意搭理王顧,可他畢竟和梁毅沒有恩怨,簡單和梁毅握手。
“我們相互學習,共同進步。”說完,商瑥進了賓館。
商徹在車裡接電話,他正在商談購買《崢嶸》的版權,談的差不多了,瞥見窗外王顧帶著人和商瑥在說話。
當時哥哥在天星傳媒時,王顧是如何給哥哥穿小鞋的,商徹自然清楚。
王顧拍拍梁毅的肩,讓他自己進樓。
商徹忽然有了個想法,從車裡出來,摘掉口罩和黑框眼鏡,直直向王顧走去。
“王哥,”商徹學著哥哥的口吻打招呼。
王顧站在原地一愣,又往後退了兩步,朝賓館望了眼,再重新打量商徹。
商徹道:“王哥真是貴人多忘事,才多久不見,就不認識我了…?”
王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他……你……”
“我是阿瑥呀,真忘了?”商徹親熱地湊上去,握住王顧的手。
“不是,你你你不是剛才進去了麼?”
王顧下意識甩開商徹的手,講話變得磕巴。
“沒有啊,我剛到。”商徹一臉迷茫,“什麼進去出去的,王哥在說什麼啊?”
剛到……
怎麼可能!我一不瞎二不傻!
明明幾分鐘之前才在門口帶著梁毅和商瑥說過話!
自己眼睜睜看著商瑥進的賓館!
商徹靠近王顧,幽幽道:“王哥,你是不是撞見鬼了?”
嚇?!
王顧對上商徹的眼睛。
他們從外地趕過來,車開到影視基地已經是黃昏日落,白晝與黑夜的在人間交接,光線暗淡,樹影森然。影視基地所處的位置四麵環山,沒有城市的喧鬨,黑夜更濃鬱沉寂。
商徹抓著王顧的雙肩,認真道:“影視基地靈異事件你應該聽過吧?黃昏的時候空間界限不穩定,容易發生重疊,有些東西會跑出來……黃昏逢魔,要不然為什麼開機儀式會有燒香祈禱拍攝順利呢?”
定妝的時候商瑥和工作人員熟悉,工作人員過來打招呼。
“商瑥老師來了?”
商徹鬆開王顧:“是呀,明天見!”
“明天見!”
商徹重新看向王顧,笑著問他。
“所以王哥,您剛剛看到什麼了,可以和我說說嗎?”
太陽已經完全下山,賓館門廳的燈照過來,王顧落在商徹的陰影中,後背的汗毛已經全部豎起,兩個眼皮沒有規律地跳動。
他們叫他商瑥,他才是真正的商瑥。
剛才那個對他愛答不理的人是誰……
雙胞胎?可是他簽下商瑥的時候做過背調,商瑥是孤兒啊!
難道他真的撞到什麼臟東西了?
他還對那個“人”冷嘲熱諷!
王顧慌了,腿直接抖成狗腿,扒住商徹的胳膊小聲道:“阿瑥,不瞞你說,我可能真的撞了邪……我看到有個人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完了哥,你確實被臟東西盯上,晚上自己家一個人得小心些,搞不好會做噩夢,發高燒。”
王顧摸了摸額頭,很著急:“怎麼辦?我現在就感覺自己體溫已經燒起來了!我去寺廟找僧人做法?”
商徹說:“沒用,我見過有前輩像你這種情況,他燒了三天線香,得連續不斷燒,然後把每次燃儘的線香混著黃連喝下,就好了。”
“黃連……?那東西很苦的……”
商徹說得有鼻子有臉,“是啊,不過前輩解釋說就是做給鬼看的,告訴它自己啞巴吃黃連,不會到處亂講,三天之後鬼物就從你身上下來了。”
“原來如此!”王顧拍拍商徹的肩膀,臉上堆滿愧疚,“謝謝阿瑥,我之前那樣對你,你還肯幫我……”
商徹戴上口罩,笑眼彎彎。
“應該的,王哥,你對我做過什麼,我可都記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