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2

【9：00 Am】

九代的葬禮安排在五月的下旬，那天他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窗口看著源源不斷前來吊唁的人們。身著黑衣的男男女女，零零散散地，板著臉，一路小聲地交談著向著這裡走來。

那天的天氣很好，是一周以來陽光最明媚的一天，沐浴在暖暖的日光下的人們，並沒有故意做作地顯出悲傷的模樣。

這大概就是黑手黨與普通人的差異吧，他想。偽裝出來的難過傷心，假惺惺擠出來的眼淚，在講究實效的地下世界看來也許正是愚蠢的行為。

不過倒是有幾個人麵帶惋惜和崇敬，顯得異常地肅穆莊嚴。

‘九代是這個時代僅有的幾個值得敬佩的偉大人物之一，這就算是敵對的家族也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裡包恩是這樣說的。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在他麵前從來是麵目慈祥的老人，卻無論如何都遮掩不掉身上那種讓人不自覺地就會想要仰望覺得自愧弗如的氣場。他大概永遠也不會有的，那種天生該站在頂點的豪傑身上的氣魄。

“十代目，時間到了。”銀發少年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一貫火爆脫線的嵐守今天好像也知性文雅了不少。

他還記得昨天見麵的時候獄寺君還小心翼翼地偷窺他的臉色，難得地謹慎措辭。

“哎，是。”他應著聲，跟在少年的後麵走下樓去，在心裡很不合時宜地覺得想笑。

除了有些傷感惆悵以外，九代的逝世對他而言並沒有多大的衝擊。

畢竟隻是見過幾麵的老者，就算說是留著同樣的血的親人，也不可能就因為這樣而有了難以割舍的情感。人心畢竟不是那種，因為‘這人是你重要的血親’這樣理論化的論調就能隨之產生世人認為應該與之相配的情感的東西。

他隻是有些感傷。

站在生命的轉折點上，在正式接手彭格列的時刻來臨的時候，覺得身上從此有什麼內在的東西開始變轉變，有什麼新的東西駐紮進來，有什麼舊有的從此消失。

從這時開始，就在不可能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了呢，他這樣想，站在最後一級的樓梯上，看到滿目黑壓壓的人群。

黃種人，白種人，黑種人，紅種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難看的，好看的...

相同的地方是此刻都帶著或克製或毫不掩飾的探究的目光盯著他看。

那些眼睛後麵的頭腦中都在打著些什麼樣的算盤呢?他猜測著，大概對他這個X世的首領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考量。

應該不會是什麼太好的印象吧，暗歎了口氣，他有些自暴自棄地想。

“...那個，很感激大家來參加九代的葬禮。”

有些顫巍巍的帶著緊張的乾澀聲音。

“啊,我就是X世...”撓著頭，他有些傻嗬嗬地笑了，很清楚地感覺到下麵的來賓傳過來的嘩然不可置信的反應，“大家應該是第一次見到我吧。”

“嗯...以後還要請大家多多關照，我還不是很適應現在的職位。”雙手放到身側，很畢恭畢敬的一個日式鞠躬。

裡包恩的殺人視線刺了過來，他好像聽到了自家老爸哀歎的聲音。

“啊..那個...沒什麼事的話就請開始吧。”停頓了一會兒，他把視線投向立在一邊的神父，看到對方有些茫然的臉。“因為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啊...一直以來就住在日本，並沒有怎麼接觸過九代大人呢。”

“........”

“啊，是，那麼，開始吧。”大概是和理想中的下任首領有了不小的出入，白發的老人似乎有些不在狀況的樣子。

於是就這樣亂七八糟的舉行了葬禮。

倒不是說儀式上有什麼問題，隻是大家都好像受了什麼打擊的樣子。

暗自思索著什麼的，流露出興奮表情的，向他投向意味不明的曖昧眼神的，搖著頭一臉苦悶的...

好像連裝裝樣子做出起碼的肅穆向遺體告彆都懶得去做。

綱吉本人的心情倒是開始變得不錯，九代下葬的時候，沐浴在暖暖的金色的陽光下，周圍有重要的夥伴們陪伴在身邊，聽到遠處傳來的清脆鳥鳴，他沒來由地就是覺得舒暢起來。

嗯...Giotto...

牧師用他聽不懂的意大利語開始說著些什麼，他的思緒飄離開來，想著那個留給他那部厚厚的筆記的金發男人。

他已經沒有辦法單純地把對方當做值得尊敬崇拜的先祖來看待。那個相貌和他相似的溫柔男人，明明已經遺忘了對方那麼久，但一記起來似乎就在心裡占了很重要的位置。

毫無保留地信任著，思念著對方。

結果就這樣毫不猶豫地拋棄了裡包恩千叮嚀萬囑咐說要好好背下來的致辭，選擇了按Giotto在筆記裡寫的那樣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