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道上,隻是走著,沒有目的和方向。虛無是我的感覺,連自己都虛無了。腦子裡似乎有什麼衝擊著神經,可是我忽略忽略,一再忽略。我不敢思考,不敢想。隻是讓雙腿交替,邁著步子,走著。地上沒有燈光,天上沒有雲朵,清輝的月光撒下,很亮,身後的影子很長。我背對著它,走著。
也不知是幾時了。當我活動腦子的時候,我這樣想。月亮依舊很清亮,還有很好的月光。忽然,一個激靈:我身處一個陌生的城市,在一條沒有燈的小巷裡,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裡,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意識到這一點,我立刻陷入茫然,我寧願無知。於是我立即又出神,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靠著一根燈泡壞掉的路燈,靈魂出殼。
“顥!”
一個尖銳的女聲拉回另外紛飛的思緒。顥的樣子出現在腦中,和眼前的男人重疊,不對號。
“難道你真的就這麼走了麼?不回頭了麼?”
那個女人,淩亂的頭發,揮舞著裸露在空氣中白藕似的胳膊,臉隱在垂下的頭發後麵,衣衫不整。可是那個叫顥的男人真的連頭也沒有回,隻頓了一下,就繼續走開。
鬼使神差,我起身跟上了那男人。我全身緊繃,急速前進,才跟上他的腳步。走了許久,前麵的男人忽然轉過身來,低吼道:“你還跟著我乾什麼?”
我一驚,立刻停身,卻向後跌倒在地。顯然他吃了一驚,可那種神情隻一下就消失了。然後,他波瀾不驚的說:“對不起。”轉身要走。
“顥。”我低低的叫了一聲,他果然回轉。
“你認識我嗎?”
我點點頭。
“哦?我似乎不認識你呢。”
我緩緩的站起來,低著頭,偷偷的深吸兩口氣,抬頭,說:
“我站在你麵前,和你說話,你看著我,我想,你現在認識我了。”一口氣說完,微微有點喘,很久沒有一下子說這麼多了。
“你很有趣,小妹妹。可是現在很晚了,快回家吧。”
我呆了呆,說:“我找不到家了。”
說完這句話,我忽然就釋然了。為什麼我的心理空蕩蕩的,為什麼我總是覺得冰冷,原來是我把自己弄丟了,找不到家了。可一瞬,我又覺得希望燃燒起來。我抬起頭,仰視著他,說:“你願意作我的家嗎?”
他的眼睛一下子深了起來,深不可測,讓我覺得世界忽然靜止了,或者我已經跌落在他的深邃中。仿佛過了幾個世紀,也許隻是幾秒,但我聽到他在說:“好啊!”聲音猶如天籟,讓我的心又溫暖起來。
顥是一個靜的人,常常就是坐在一旁畫畫,一坐就可以是一天。我讓自己忘記從前,忘記習慣,忘記一直的堅持。於是我在彆人看來是一個機靈活潑可愛的小姑娘了。但我知道,當自己坐在院子裡那棵老榕樹下的時候,心會沉的多深,心裡會是怎麼樣的痛。也許顥也知道吧,因為他畫出的我的眼睛裡流露出來的那些感情,是連我看了,也要難過的。
顥是把我帶到他鄉下的家裡。土窯、大院,院裡種著一些蔬菜、一些花,一棵老榕樹,還有一架茂密的葡萄藤,上麵結滿了大串大串的葡萄。鄉下的嘈雜是寧靜的,透露著安詳。小院裡有一張石桌,時間已經把表麵磨平,但被人刻上的棋盤,每一道線都那麼清晰。我已經開始習慣坐在石凳上摸索著光滑的桌麵和深深的刻紋。
石頭冰冷,但天氣炎熱。顥說這樣的我像一個正在沉思的天使,而平時的我像一個跳躍的精靈。他這樣說的時候我看著他微笑。但記憶的碎片卻劃過我的腦海,我的笑容在臉上凝固,我看到他的眼神,若有所思。立刻我又展開了我最燦爛的笑容。
其實遇到顥以後,我的確變了。變的完全不同了。我拋開了一切陰鬱,除了睡覺和偶爾的發呆以外,很少安安靜靜著了,的確有點像精靈。但我隻是想,單純的想,得到幸福。我覺得開心一點,也許就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