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沉默,想到數月前收到展護衛急函時的擔憂,又再□□複把脈時不敢置信的驚疑,眼前青年始終一派淡然沉靜,隻在得知自身所中之毒全都斂於胎兒體內時眼中方閃過一絲複雜與沉思。
“待我考慮一番。”
留下此話,便逾三月。
胎兒是拿不出來的,隻說蠱蟲一受驚動便會馬上反噬其母,他們也隻有等這異物足月產下才行,這需要考慮一番的,自是毒嬰產下之後的如何對待了。
當初展昭亦並非如現在般平靜,從容,他也曾猶豫,抗拒,甚至興起過一絲殺意,回想起自己在天荒教密室中所見文錄,蠱獸,逆天之子,全身血液帶毒,可控百蟲,均為曆代天荒教主渴望研製而出的秘密武器。
此時此景,該說世事無常,還是天意弄人?
幽深的黑眸閃過無數複雜心思,修長的十指瞬間緊握成拳,眨眼間已是自指縫溢出了點點猩紅。死,並不可懼,在他為白玉堂過毒時便已知曉自己的下場如何,但,過了月餘,他卻在為自己把脈時驚詫地發現,竟是喜脈?!按文錄所載,男子中毒應腹中隻是一人形的瘤塊,斷不可能出現喜脈的症狀,此等情景,該如何解說,自知醫術隻是平常的他,猶豫片刻,便飛書公孫先生,請其前來協助。在多方的診治勘脈中,終於確定,這是一個活生生的胎兒,是一條,生命。不論他是否是異物所化,不論他是否身帶劇毒,現在,他孕育在他的腹中,像一個真正的胎兒般脆弱,也無辜。他如何能輕易判決他的生死?
抗拒,與殺意,終在無儘的寬容中,消失,殆儘。
“他,是我展昭的孩子。”
再次重複的話語,喚回公孫飄遠的思緒,他看向那雙堅毅的眼眸,聽出了青年言語中的懇切,是希望他也能夠接受這異於常人的孩子。
即如此,便罷。
“可要學生為展護衛先行擬好尋聘乳母的告示?”
“如此,多謝先生了。”
黑暗中,一顆驚異騷動的心,隨著兩人最後的話語,慢慢平定下來。
又過三月。
伴隨一聲嘹亮的啼哭,公孫自一片血肉模糊中抱起一個俊俏得異常的嬰兒,哽咽地回頭看向床上,身置一泊血腥狼藉的蒼白男子,哭笑道:“是……是個男孩……”
“既是男孩……便取名一個‘驥’字吧……展驥……”
虛弱地勾唇,尚來不及看一眼孩子的模樣,展昭已無力地陷入一片虛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