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禦用畫師崔寧受太師龐吉所邀，至太師府為其尚未滿月的義子畫像。

這個消息如同一顆細小石子，落入水中，隻帶起了一圈不大不小的細碎波紋，便被其他熱鬨喧嘩遮蓋過去，汴京城內，依舊一片人聲鼎沸。

太師府。

“學生參見太師。”`

崔寧跟隨管家進入正廳，恭敬地行禮。

“嗯……多時不見，崔大人依舊身姿健朗，想必在宮廷畫院內過得很是滋潤吧……”

虎目微吊，淡淡掃視座下的中年儒生，那人滿頭華發，卻麵色紅潤保養得宜，顯然是養尊處優慣了的。

“不敢不敢，學生能有今日富貴，都是仰仗太師所得，太師的大恩，學生不敢忘記。”

略帶一絲惶恐地奉承著，中年儒生，崔寧，對於今日龐太師的突然召見心下踹踹，不知對方有何吩咐。

“嗬嗬……這是老夫的義子，崔大人瞧瞧如何？”

順從地抬頭看向一旁走上前來的沈荷衣懷中嬰兒，崔寧心下一驚，隨即不動聲色開口道：

“……根骨絕佳，靈氣十足，雖然容貌稍有瑕疵，卻是瑕不掩瑜，恭喜太師喜獲麟兒。”

“哈哈哈，說的好！”

龐吉聞言大笑，又狀似隨意道：“這小小瑕疵，可就得有勞崔大人了，相信大人寶刀未老，不會令老夫失望才是……”

“太師放心，學生自當竭儘全力。”

……

展驥毫不掙紮地任由人在自己臉上動手腳，自從聽到龐吉宣告認自己為義子之後，他便耐心等待著對方的下一步，他知道，自己的這張臉肯定是要解決的，想過毀容想過帶麵具遮掩，卻未曾想過這一招，易容。看來他真是小瞧了古人的智慧。一直以為要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容貌，隻有千年之後的現代整容技術才能達到，沒想到在古代竟然還真有傳說中的易容術存在。但自己現在還隻是一個嬰兒吧，以後成長的話，臉上這層麵皮豈不會尺寸不合？想到未來的某種場景，展驥心裡默默抽搐。

對於展驥想到的問題，崔寧自然也能夠想得到，雖不知龐太師是從哪裡弄來這疑似禦貓展昭之子的嬰兒，又究竟對這所謂“義子”有何種安排，但若自己隻是隨便侍弄一下，不僅會汙了自己江湖上的名頭，想必太師大人亦容忍不了日後每每隔一段時間都要來進行修補掩飾的麻煩。

想到此，崔寧雖然心痛卻還是拿出了自己珍藏多時的寶貝，一張輕如薄翼，吹彈若破的透明膠狀物。這是他當年遊曆至扶桑時從皇宮中偷出的一項至寶，據說是一條深海鮫人身上的皮膚，彈性透氣性都極好，在皇宮敬奉了數百年而不腐不朽，可謂易容材料中天材地寶的極品。雖然心痛，但誰叫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人家的手上，現在的榮華富貴他也確實舍不得。而且……這幅容貌一旦上臉，沒有他的特殊手法，世上將無第二人可以取下。

或許這將成為自己日後的一張保命底牌也說不定……

如此思量，崔寧神色淡淡地退至一旁，徒留龐吉複雜地看著那張與自家女兒有七分相似的麵容，心緒萬千。

“你……做得很好……龐興，取老夫的那一套北魏青石硯送給崔大人。”

“是。”

……

“……昱兒……”

一聲輕歎，幾不可聞。

龐吉複雜地看著那張與女兒龐妃七分相似，卻與自家小兒更有十分相像的麵容，此時的展驥，除了那雙貓兒眼還與展昭有一分相似外，其餘五官皆變了個模樣。崔寧在給展驥易容時，為了討好龐太師，自作主張選擇了與其早逝麼子龐昱一般無二的麵容。

“包黑炭……包黑炭……！”

想到兒子，龐吉心底憾恨，本以為憑他現在的權勢，必能護得自家兒子一生富貴，誰曾想到，那包黑炭竟然不顧聖意，先斬後奏……！

若是他的兒子還活著，也早該是他含飴弄孫的時候了……

想到此，原本打量嬰兒的評估眼神不自覺帶上一分柔和。

“……”

敏感地察覺到龐吉虎目中不經意露出的柔軟與鬆動，展驥心底一震，慢慢咧嘴笑開。

也許，這是他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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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高和周成回到太師府的時候，正見管家龐興引著客人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