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呼出聲,努力穩住那顆幾乎要從喉嚨跳出來的心臟。
要命的,若果鬼魂能再死一次,阿卡先生我肯定會死於心臟衰竭!
待我魂魄歸位、把眼睛眨亮後,才發現那顆人頭之所以沒有眼珠是因為它──是──假──的!
我懊惱的低吼了聲,伸長腳把「人頭」踢翻,一如所料的看見一片像真度極高的人皮麵具正貼在皮球之上。
「嘻……」一聲童稚的嬌笑聲從身後輕輕傳來;我不動聲色,心裡默默拿準方位,驀地執起地上的「人頭」轉身就擲出去。
我的媽啊,那顆「人頭」摸起來還真有質感,而且居然是暖暖的,真夠惡心!
話說回來,「人頭」擲出去之後,直直往一棵高大的杉木飛去,眼見就要越過枝椏,「頭」的去勢突然減慢,最後停住,淩空懸在枝椏上方。
「嘻,好玩!好玩!」那把童稚的笑聲再次傳來,一個身影緩緩出現在杉樹上,抱著「頭」──呃,是球,跳上跳下的笑鬨得眉飛色舞。
然後我期待已久的報應來了,就見那人忽然踏了個空,嬌小的身影連同手上的「人頭」順著自然定律,以「十米每秒」的加速率跌落樹下,鏗鏘著地,摔了個花開富貴。
我踩著回歸到我腳下的「人頭」,看見它眯著「眼」(隻是欠了隻眼珠子),在我腳底努長了嘴,表情實在怪有趣的。我彎身撿起那顆「猶有餘溫」的人頭往杉樹走去,迎上它的主人。
「你是誰?」我瞪著仍賴坐在地上,大概是痛得站不起身的小鬼冷聲問道。
就見小鬼身子一僵,下一刻突然彈跳起身,勉強自己站直身子麵對我,但小手還扶住臀部低聲雪雪叫著痛。那副表情教我想發笑。
我的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眼前的小鬼頭身材矮小,滿身陽氣,我猜他大概是陽間十一、二歲的孩子,一身粗布麻衣,小臉臟兮兮的,倒是一雙眼珠子烏黑黝亮,宛如鑲在臉上的黑玉,慧黠的教我印象深刻。
「小鬼,你到底是誰?」我當然沒忘記是他累我搞丟跟蹤了三天的王福,於是故意擺出一副凶相。
「哼!」小鬼聽了居然鼻裡冷哼一聲,把臉彆開。
這小鬼頭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對阿卡先生我如此無禮!不過眼下情況不容我跟他計較,還是該以逮回王福的正事為重。
我學他一樣冷哼一聲──當然,我的哼聲自然有氣勢多了──轉身就想開步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句嬌斥。
「大膽惡鬼,居然鬼吃鬼!本座今日要替天行道,儆惡懲奸!」
那句繞口令似的話搞得我頭昏腦脹,但我仍能清楚的聽到一句「鬼吃鬼」,這教我擰緊眉頭調回目光,並確認這句話是出自那小鬼頭口中。
我心情惡劣得不能再惡劣,「你剛剛說甚麼?我鬼吃鬼?」即使是小鬼頭都不能隨便誣蔑我阿卡先生。
「惡鬼,給本座撞破了你的惡行還不束手就擒?」他叉腰吸了口氣,滿有氣勢的說著,在我聽來卻感到滑稽。
「本座?」他的自稱教我眉頭一挑,目光在他身上轉了兩圈,心中甚有疑惑,就猶豫的問了句,「你是術士?」
下一刻就見他漲紅了臉,我心裡暗笑,再問:「難不成──通靈侍?但你的樣子實在不像是……」
小鬼頭終於忍俊不住,朝我破口大罵,「彆把我當成市井的江湖術士!」
我聽了心中暗暗訝異,既非術士,也不是通靈侍,難不成是馭靈人?絕不會是……
「你是馭靈人?」他一雙黝亮的瞳眸一瞬不瞬的盯著我,居然教我不期然的問出,「你是──陰陽師?」我問得猶豫,但看見他下一刻咧開的笑容就知道我猜中了。
「好說!」他揚了揚首。
我的天!現在陽間很缺人材嗎?這種小鬼竟然是陰陽師?不是隨便流連在市井的冒牌術士,而是該死的精於術數,還天殺的能通陰陽,駕馭鬼神的陰、陽、師!
我心中大驚,先不理他話中虛實,「小鬼,如果你真是一個『正牌』的陰陽師,就應該看出我一不是惡鬼,二我沒有鬼吃鬼。」
「哼,隨便兩句就想打發本座?要不是想吃鬼,剛才為何在那隻胖鬼後方窮追不舍?」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小鬼,居然敢以陰陽師自居,卻不分好鬼惡鬼。」我瞪他一眼,「剛才那個是該發往地獄的鬼魂,卻私自逃回陽間,我為逮他追了三天三夜,眼見就要把他擒住卻被你無端跑來破壞!還說自己是陰陽師,我說你道行未夠!」
他聽了明顯一窒,「你──你說要逮他回陰間,你卻不是鬼差!」他大概發現我沒有穿官服,就以著這點反擊。
「我有說自己是鬼差嗎?」我朝他陰柔一笑,滿意見到他縮了縮脖子,「還是你這『陰陽師』自以為是的覺得?」
我有想過他可能反駁的說話,但他下一刻的反應卻遠出乎我意料。
就見他忽然咀一扁,「嘩」一聲就大哭出來,「我……我是陰陽師……我是陰陽師……連你這惡鬼都要……要質疑我的能力……我……」
我雙肩無力的垂下;今天到底走了甚麼倒運,不是跌個屁股開花,就是跑哪裡都踫到淚腺不正常地發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