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時節的夜空中點染著幾顆稀疏的星,深藍色天幕下一棟紅色屋頂兩層高的樓房在夜色中靜默著,廚房位置亮著燈光,透過窗戶折射出異常溫馨的黃色光線。
房前的道路極少有車通過,四下裡一片寧靜,隻有夏蟲在草間不知疲倦地叫喚。
“龍馬,吃飯了!”
忽然,一個沙啞的喊聲驚擾了這份寧靜。
房屋內,穿著黑色和服的中年男子邊抱怨著自家兒子怎麼這麼不乖,邊無奈地邁開步子朝二樓走去。
打開房門,責備的話語說到一半,他這才發現房間裡沒人,隻有一隻酷似浣熊的小貓趴在床上,前爪下按著一張紙片。
“龍馬的話,練球去了哦。”正想著“這麼晚了那小子不吃晚飯去了哪裡”,就有人給了他答案。
剛洗好澡的少女站在門口擦著頭發,烏黑的發絲濕淋淋地滴著水。“嗯,畢竟明天就是關東大賽總決賽了呐。”
“不過我家兒子可不是會為了比賽而緊張的人呢。”
“喵——”
說話間趴在床上的小貓仰起臉對男子軟軟地叫了一聲,他低下頭,注意到小貓壓著的原來是張照片,於是彎腰拿起照片。
黑發少女好奇地走過去,湊近一看——
畫麵上是九個正直青春年少的男生,有的笑容燦爛眉眼彎彎一副開心萬分的摸樣,有的麵無表情直視前方仿佛泰山崩於前也不會慌亂。雖然表情各有不同,但都透露出一股朝氣蓬勃的青春活力。
“真是年輕啊。”男子評論道,心裡隨即湧現出“想當年我也年輕過”的字句。
“嗯嗯,年輕真好啊~”同樣處於花季年華的少女點點頭,視線始終聚焦在照片正中那個彆扭地斜眼看著身旁大大咧咧地將手搭在自己肩上的前輩的少年身上。
因為年輕,所以討厭失敗。
因為年輕,所以即使失敗也還是會有機會站起來。
——
密布著厚重的鉛灰色積雨雲的天空沉悶而壓抑,夏季特有的突如其來的大雨仍在持續。雲層間的罅隙忽然透出幽冷的藍光,緊接著便是響徹天宇的震怒之聲。
初夏在聽見雷聲後停止了擦桌子的動作,而後走到床邊呆呆地看著天幕。
直到第二陣雷聲響過,她才收回了視線,扭轉過頭問正靠坐在床上從回家後就一直出神地盯著手中的黃色小球的少年:“呐龍馬,你怕打雷麼?”
“……”
沒有回答,少年隻是繼續沉默著注視手中那個見證過某些事的小球。
“沒關係的,隻不過是打雷而已,不需要害怕的哦。”擅自認定對方的回答一定是“害怕”,初夏倚著窗台,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因為你啊,有這麼多關心你、陪伴你、和你一起成長的朋友和前輩,不是嗎?”
少年垂下手臂,視線向右偏轉一個角度,微微仰首對上她墨色的雙眸,染著不解神色的琥珀色眸子裡竟有些黯淡無光。
“開心也好沮喪也好,成功也好失敗也好,你都不是一個人。所以,沒什麼好怕的哦。”聲音輕柔如同囈語,初夏揚起唇角溫婉地笑,眉眼間無限柔和。
“你隻需要義無反顧地朝著自己的夢想微笑前進,傾盆大雨或是雷聲轟鳴,這些你統統不用在意。呐。”
話音剛落,她在少年臉上捕捉到些許動容,於是拿好抹布和地上裝有水的小桶出了房門。
“啊啊還有兩個房間沒打掃呢,得趕緊才行~”
房間裡,少年依舊保持原來的姿勢靠坐在床上,握著小球的手越收越緊,好像要把什麼捏碎一般用力。
腦海裡再次浮現出細雨中那個身材高大的黑發男生直起身,從容地說出“賽末點”三個字時高傲堅毅的神情,然後便是自己沒能從對方手中拿到一分便慘敗的屈辱記憶鋪天蓋地而來。
“可惡……”少年緊咬下唇,臉上滿是不甘。
——怎麼可能不在意啊。
——
沮喪的心情並沒有就此籠罩不散,在犯了上課走神、社團活動練球時不是觸網就是出界這樣一點都不像自己的低級錯誤後,龍馬少年總算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以及前輩們充滿愛心關懷的幫助下走出了“被父親和部長之外的人打敗”的陰影,回到了追逐夢想的陽關大道。
看著重又回到態度囂張信心十足狀態的龍馬,初夏很是高興。
但是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給我放手。”龍馬看著死命抓著自己的網球袋不放的少女,蹙起了眉。
初夏鬱悶了。“馬上就要分彆了你就不能說點惜彆的話麼……”
“給我放手。”少年義正詞嚴地重複了一遍,於是初夏更鬱悶了。“龍馬你難道就這麼舍得我……”
視界裡是少女哭喪著臉扁著嘴一副鬱結萬分的表情,他不知怎的就覺得心裡不快,於是皺著眉頭輕輕“嘖”了一聲。
聽覺敏銳的初夏感知到這一輕細的單音,猜想大概是觸到了底線,於是立即鬆開手,將鬱悶的神情收起來,換回正經的表情。
“話說龍馬,你們的合宿什麼時候結束?”
“九號。”
“哎……”聞言初夏再次鬱結了,自言自語般嘀咕起來,“那不就沒可能了麼……”
“什麼?”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反正明年還有機會。”自顧自地嘟囔著讓旁人不解的話語,她很快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對著眼前的少年明眸皓齒燦然一笑,語調輕快,“快點出門吧,不然要遲到了。”
“嗯。”
“路上小心哦~”
木製大門在身後關上時發出了輕微的聲響,挎著深藍色網球袋的少年轉過身,看向自家的原木色大門,一種微妙的情愫在內心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