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一遍翻閱著以前拍的照片。
誰人為我們拍下的片段。如此模糊不清。
有昏黑的,曝光過度的,拍花的,畫麵顫抖的,還有無數的白眼和閉眼。
夏宇仔細的看著每一張照片,直到把一本又一本沉重的厚厚硬紙封麵的相冊翻完。合上最後一本相冊。不著痕跡的歎了口氣。怎麼翻都看不到你。那個囂張的穿著黑色皮衣的背影。那雙深邃的漠然的灰色眼眸。
相冊裡有很多人。
阿公,雄哥,死人團長,夏天,夏宇,夏美。還有夏宇不認識的,阿公的阿公,阿公的阿公的阿公。很多照片是黑白泛黃的,很多照片是殘缺的,很多照片都陳舊得像是博物館櫥窗裡的東西。但是偏偏少了你。
你走了很久了。
你,還好嗎。
回憶是片段。一小段一小段。
剛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孩子。閉著眼睛躺在搖搖晃晃的嬰兒床上,不緊不慢的呼吸。夏宇在旁邊注視著自己的弟弟。好白好嫩啊,不知道手感怎麼樣。想著想著就照做了,把手放在夏天的手臂上,細細的撫摸著。嗯,真的很滑,嬰兒就是好啊!夏宇勾起一抹笑。
啪!
熟睡的小孩突然一隻手打過來,拍得夏宇生疼。“嘶。”夏宇倒抽一口涼氣,再看向床上的小嬰兒的時候,卻震驚的對上了那一雙灰色的眼睛。明明顏色很渾濁,卻讓人覺得無比的清澈。
小小的鬼龍瞪著眼前這個打擾自己睡覺的人,半響,終究是敵不過睡意,又趴下睡著了。夏宇也瞪著鬼龍,看著他睡下,伸出手輕輕搖著嬰兒床。
夏雄回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剛滿3歲的小夏宇充滿母性光輝的看著自己的弟弟,並溫柔的搖著嬰兒床。
這畫麵是何等的詭異。
夏宇抬頭看見書桌上的鬨鐘,下午一點。
習慣性的走出房門,下樓來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瓶牛奶。
動作流暢一氣嗬成。
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有了這樣的習慣。每天定時為鬼龍拿出一瓶牛奶,放在桌上慢慢解凍,好讓它不是那麼冰涼,他腸胃不好,喝太涼會生病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每天定時下樓喝牛奶的人已經不在了。放在桌上的牛奶總是穩穩當當的立在那個地方,溫度漸漸升高變成常溫,在桌子上留下一圈水漬。
終究,你還是沒有回來。
你現在還沒有沒有喝牛奶如喝水的習慣呢。
沒有人天天為你拿牛奶的日子。
你,還好嗎。
忘記了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也許是很久以前,也許是不久之前。反正就是喜歡你了。
夏宇從來沒有為“來不及親口對你說我愛你”這種事後悔過。他不是沒有說過,隻是那個人當玩笑聽了而已。
“鬼龍,你人挺好的。”
“說出來沒人信的。”
“鬼龍,你挺可愛的。”
“你眼瞎啊。”
“鬼龍,我喜歡你。”
“放屁。”
看吧,你總是這樣乾淨利落不留餘地的回答著我的問題。其實我說的都是實話。你說你是壞人,但是你又沒有傷害過誰,除了嘴臭一點脾氣暴躁一點以外你人是挺好的呀。你狠狠的瞪眼睛跟我抬杠的時候是很可愛啊。你像隻小貓似的喝牛奶的樣子是很可愛啊。我喜歡你,沒錯啊。
我就是喜歡你啊。
哎,你怎麼就不信呢。
“鬼龍,極陰之日快來了。”
“我知道,白癡夏宇。”
“你就一點都沒想過你會死麼。”
“我為什麼會死。”
“隻是一個假設,哎,你真的沒想過麼?”
“我是魔,魔不會這麼容易死的。”
當時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挺無力而且無奈的。但是我就是喜歡聽。
你必須告訴我,你不會死,你會好好活著。
但是後來,這個問題的主旨慢慢的被你變成了“如果我死了,要埋在哪裡”。
“如果我死了,就找個乾淨點的地方給我埋了,方圓十米之內不準有雜草,不準立碑,我鬼龍大人死得那麼糗的事情絕對不能讓世人皆知,而且不許哭,不許倒酒倒水啥的,臟了我輪回的路。”
“鬼龍大人您條件太苛刻,我怕消受不起。”
“放心吧,你死了我會買個經濟實用墳的。”
“順便把旁邊那個墳也買了。”
“乾嘛,你一個人要占兩個位子啊?那其他人還活不活?”
“另一個留給你。。”
“去死。”
“一起去吧。”
後來想起的時候我大笑不止。你死了連個屍體都不留。
那就等到夏天死的時候一起埋吧。一個坑埋兩個人,經濟實惠又省錢。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騰個位子讓我也擠一擠。
彆說我摳門,這個真的不是我摳。
我隻是想離你,更近一些。
"鬼龍,牛奶怎麼又喝完了?!"
“乾嘛,說得好像家裡隻有我喝牛奶似的。”
“廢話,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