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寺不知道自己要戴著這一份執念生活到什麽時候。
偶爾也有人來說親,說他需要一個伴侶什麽的。獄寺抬起自己的手說你不覺得右手無名指戴了接著左手無名指再戴很蠢麽。於是他們都啞口無言了。
一點一點地箍住了心臟。
最後一次特意告知獄寺的,關於山本武的消息,是邀請獄寺回日本參加山本武的婚禮。
這個似乎是誰都料得到的結局。
下屬幾乎是抖著聲音說完的,說完了之後抬頭看著獄寺。獄寺把文件夾合上,叫下屬去把窗門關上,風很大。
下屬疑惑地放下傳真去關窗門了,關好了之後獄寺說你下去吧,把門鎖上。
十代目想說什麽話但是還是沒有說,這不是一個好兆頭,這二十年十代目已經成了合格的BOSS,BOSS應該有話就說,尤其是對下屬的意見。
獄寺卻是懶得儘他左右手的職責去提意見了。他現在懶得說話。他怕一開口就發現這不是在做夢了。
最後阿綱坐在那頭煩躁地合上幾本資料,說,反正都這麽久沒回日本了這次大家借機會放個假吧。
藍波立刻耶了一聲。
十代目站起來準備走了,又回頭看了看獄寺。
最後還是沒說什麽。
獄寺第一次覺得飛機是這麽巨大而且讓人覺得不寒而栗的東西。
看著窗外的氣流和雲朵獄寺想,山本這20年過的怎麽樣呢,長高了嗎,竹壽司還在營業麽,他還住在那個地方麽,他會開什麽車呢……
要見到山本武了呢。
山本武要結婚了呢。
右手握得越來越緊。骨節出泛出不甘的白。那個戒指像被施了縮小的咒語,狠狠地咬著獄寺的無名指。
獄寺不想去注意自己的情緒,就當自己沒什麽情緒。一路上藍波大呼小叫這到底嫁給山本武的女人會長什麽樣子會不會很好看啊雲雲。
雲雀白了他好幾眼。
婚禮場麵很大,聽說要辦兩場,一場是西式的,一場是日式傳統的。
獄寺走過弄得和頒獎典禮一樣的紅地毯。露天的公園被布置得像是偶像劇裡的結婚場景,來參加婚禮的女生麽無不驚呼浪漫,羨慕新娘幸福,獄寺切了一聲,沒品味。
和山本武一樣沒品味。
他覺得陽光之下他的右手似乎會被燒灼成焦炭,無法見光的東西終究不應該暴露在這麽燦爛的光輝之下。獄寺小心翼翼地把右手插進西裝的口袋裡,然後他一抬頭,就看見山本武挽著新娘從那頭走來。
他們的目光突然撞上。然後飛快錯開。
相遇,20年以後的相遇。
山本武成熟了。
白色的西裝不太適合他。
哈哈。
獄寺覺得自己似乎會被看透什麽東西,他匆忙彆過頭,裝作去拿酒杯的樣子,當然用的是左手。
他始終感受到一個眼神在他的背後緊緊地凝視,炙熱地跟嵐之炎一樣。
獄寺逃了,逃得格外地狼狽。他連參加下一場婚禮的心情都沒有。匆匆買了一張回意大利的機票,然後飛快的收拾行李就準備回去了。回他一個人的意大利去。回沒有山本武的意大利去。
他的腦子突然開始亂起來,還是說平靜太久了,壓製不住現在翻騰的思緒了,所有關於山本武的事情都開始交雜著出現,他在候機室裡捂住自己的頭,狠狠地埋進膝蓋裡。
他死死得看著飛機那一小格的窗,日本的夜晚安靜地沈默在外麵。
獄寺開始反思,或者說,慢慢地回憶。
他嘲笑自己的愚蠢,嘲笑自己這幾年等待的執著,嘲笑自己在戒指上寄托下的執念。嘲笑20年前的自己的期待,嘲笑二十年來那個時時保護右手的嵐守。
空姐把艙與艙之間的簾子拉上。整個頭等艙隻有他一個乘客,所以空姐就站到他的身邊。
“先生你不舒服麽?”
獄寺搖搖頭。
飛機還沒有起飛。滑動了起來。燈熄了,整個空間突然暗了下來。獄寺用左手握住戒指,使勁地向上拔。
像是把骨肉的一部分生生剝下一樣狠絕的動作,一口氣,拔了下來。
獄寺狠狠地喘了一聲,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似的。
他抬起手想把戒指扔出去,動作遲疑了一下。無名指習慣性地彎曲了起來,掌心感受到的皮膚,似乎有點怪怪的的。
凹凸不平的觸感。
他把戒指收進手心,然後按開燈。
因為20年沒有見過陽光,無名指上的那圈皮膚,膚色和四周的成了分界清晰的對比。
在格外白皙的那圈皮膚的中間,有深深地,凹進去的紅色印記。
仔細看會發現組合成了幾個字母。
M-A-R-R-Y M-E
“Marry me”
空姐看到這個奇怪的,在晚上選乘頭等艙的一直一言不發的客人突然痛哭了起來,像是丟了什麽東西的小孩子,痛快地哭。
完結於7.9.21:32
南陌上•痕
我想說的話。
珍惜你該珍惜的機會。把想說的話統統都說出口。
像我同學說的,明明可以兩個月就好,為什麽要等二十年。